他们现在躺在水榭的床榻上,面前是半开的窗棂,窗外有鸟雀啼鸣,冷白的幽昙半探入窗,一切好似都很平静。
但极目透过窗看向更远,便让他有些茫然震愕了。
水榭外的莲池似被什么炸过,满池莲花尽数枯萎摧折,池水全部被抽干,泥淖被击出深坑,就连廊桥都断成一截一截的,让人无法通行,甚至连水榭之外的粗壮树木都被拦腰折断,就像是遭遇了一场天塌地陷的灾难
将夜一惊,就要起身凑近窗棂看,他这一动弹,就弄醒了抱着他的人。
潜意识下还未醒,云谏本能地惶恐着收紧胳膊,将人猛地拽进怀里,抱得死紧,不留一点罅隙。
将夜懵了一下,被勒疼了也反抗不得,他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浑身酸痛得要命。
心想:好家伙,就算你是我师尊,我该听你话,但是我都那么救你了,你这是要勒死我啊?
心底难免有些恼怒,却在抬头的瞬间,看见云谏那张脸,那双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从没见过,师尊眼眶红成这样过,或许只在比翼鸟织就的那个梦境里,唯一一次看到师尊那般破碎脆弱的样子。
可那时候,师尊不许他点灯,他只借着月光,看着一闪即逝的情绪宣泄在脆弱的面容之上,显得不那么真实。
而此刻,那算泛红的桃花眸狠狠盯着他。
就像是从绝望的深渊中历经千险攀爬而出的人一般,又像是惧怕失去最珍惜的宝贝,而恨不得眼都不眨地守护着。
将夜都懵了。
少年茫然的样子,再结合此前犯下的令云谏怒不可遏的那些事,云谏气血上涌,琉璃珠中蓦然戮出凶光。
他一手还死死地掐着少年的腰,另一只手倏然捏住少年的下颌。
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就这么恶狠狠地瞪着少年。
他这个样子,同将夜心中早就打上标签的温润如玉,风光霁月,清冷温柔沾不上半点关系,就像是被将夜的所作所为蜕去了所有外壳,而包裹其中的偏执和占有,暴怒与凶恶瞬间破茧而出。
将夜吓傻了,一双湿漉漉的杏眼,委屈又茫然地眨呀眨呀。
好半天,才从喑哑的喉咙里憋出虚弱的声音:师尊要揍我吗?可我刚活过来,能不能过两天等我恢复了再罚啊?
呃一腔怒意被少年虚弱的嗓音卸了大半。
云谏松了手,看着少年因吃痛而眉头紧皱,下颌上残留了一道明晃晃的红指痕,不知心底在想什么,只是轻轻用指腹摩擦着那处痕迹。
疼吗?云谏说。
他的嗓音不比沉睡多日的将夜好到哪儿去,将夜一直睡,他就一直寸步不离地拥着他,始终没撒手过。
将夜歪头想了会儿,师尊捏了一下而已,算不得多疼。
还好,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