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喜宴上,一众同样中了榜的同年们凑在一块儿喝酒、吟诗,或是诉说着自己寒窗的辛苦,或是对着将来的仕途大放厥词,畅言着步入官场后的抱负。唯独他坐在人群之中,谁说话他都只是点点头,自顾自喝着茶。明明不大能吃酒,可一旦有人给他倒酒,或是随便说了几句话,他却不敢不喝,只好皱着眉头吃了一杯又一杯。同年们调笑他像个小娘子般拘谨,把头上的簪花都插往他的发髻之中,他也不敢躲避。
生怕让别人看出自己的厌怠,惹得他人不快了。
能对朝烟说出一句“没法答应”,已是他权衡之下的冒险之举。
说到最后,郑平都没有问一句,朝云到底为什么忽然离了郑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朝烟打量着他的眼神也是越来越冷,到最后,放下了茶盏,已然不想再看他。
“行,那你便先回去吧。云儿在我这里住得好好的,不愁吃不愁穿,你也不必挂念了。”
朝烟道。
郑平躬身一拜,低着头告辞。
许衷从屏风后出来,上前握住了朝烟在发颤的手。
朝烟抬头看他,说道:“爹爹当年说,此子会钟爱朝云,原来是假的。”
许衷站在朝烟的身侧,也叹出一口气。
郑平心底究竟有几分对待朝云的爱,许衷和朝烟都看不懂。明明当初这个少年郎,在听到他有可能会与朝云成亲时,眼睛是那样的亮。
原来钟爱之情,是该深时会深,该浅时,便连一句“她怎么了”都问不出口的。
即使就算郑平问了,朝烟也不会告诉他。但朝烟多么希望,郑平可以问一问,哪怕只有一句。
朝云与朝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李家也不是会仗着权势欺人的人家。素来平和的一家人,忽然强硬地让郑家分家,郑平是个二甲进士,难道心里会一点儿都没有怀疑吗?
他当然有过怀疑。
只不过,那些猜测从他心里渐渐生起的一瞬,就会被他一一覆灭。他不会容许有违反他心中纲常伦理的东西,去破坏他自认为的那一派其乐融融。佯装不知道,装着装着,就会像确实没有这回事一样,悄然过去。
他还是那个孝子,还是那个尊敬兄长的好弟弟,还是那个不置通房妾室、也不流连声色之地的好夫君。将来,他也要做一个好父亲。
许衷对朝烟道:“你妹妹与他,本不该相配。”
他能做任何窈窕淑女的夫君,却做不了朝云的。
或者说,这世上任何人都能嫁给郑平,但李朝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