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即将成婚,此桩婚事乃官家择定,娘子将来相夫教子,安心生活在汴京城里吧。”
李朝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泪氤氲眼中,生生地被她逼了回去。
她问:“你叫我,安心生活在汴京城里?”
他道:“天下女子都盼着能嫁给身有功名的夫婿,能住在天子脚下。娘子父兄仕途通达,母家功德昭彰,使多少人艳羡不已。”
“艳羡?那你呢,你艳羡我吗?”
“下官若为一女子,必也羡慕娘子。”
“你跟我称‘下官’了……”朝云苦笑一声,一滴泪滴落,“你艳羡我什么呢。有没有人艳羡过你是个阉人?”
孙全彬沉默不言。
“本就不是我想要的,旁人若羡慕,拿去便是了。”
朝云问他。
“孙全彬,若是给你选,你会在我朝做个宦官,还是生在前朝,做个堂堂正正的武人?”
“做个将军,领军染血,沙场立功。不用屈意媚上,却有身死之忧,你愿意吗?”
她知道他不会回答,于是自己说了下去:“我猜,你一定是愿意的。”
“就像我愿意舍弃一切,来到这里,求你带我走。”
“我管他们羡慕我什么,纵然我舍不得自家的亲人,也住惯了东京的繁华,可我的骨子里流着的,大抵还是豪情的血。既然羡慕,那就让羡慕的人拿去吧。我只想纵马塞上,即使风云骤起,至少有过一瞬得意。”
“李太白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得意之时,尚且要纵情欢乐,以免时岁仓促。可太白不曾说,若是此生尽不了一点得意的欢愉,该有多么可悲可叹。”
“孙全彬,我不想过后再悲叹。我只再问你一遍,”
“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意,愿不愿意,带着我去西北?”
“李三娘……”
孙全彬半掌揉了眼睛,一副为难的模样。
朝云等着他的回应。
许久,他放下了手,皱着眉问她:“你何必纠缠我呢?我与你父亲差不了几岁,若非…或许也有你这般大的女儿。官家赐婚的旨意已然下了,你再这般纠缠下去,你父兄与我,此后皆无以立足于朝堂。”
“几面之缘罢了,你,何苦如此……”
“你真是这样想的吗,孙全彬。”
朝云耐下性子来,想再听一回他的答复。
“是。”他给出了答案。
朝云自嘲般笑了:“那一天,原来真的只是我醉酒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