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似乎又回到了最初得知她所食羊汤为寒熄时的恐慌和罪恶感,她痛苦得心脏抽搐, 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摁住了她的喉咙, 她无法呼吸, 也无法挣脱。
这些痛算什么呢?比得上寒熄的万分之一吗?
若比不上,那她所有的痛苦都是枉然,说成是赎罪也不够。
阿箬不知自己此刻泪流满面, 秋雨一阵又一阵从窗外飘了进来, 水雾洒在她和寒熄的身上,青绿衣裙几乎染成了墨绿色,可不见一滴雨珠打湿寒熄的外衫, 他们分明离得这么近,又好似相距甚远。
寒熄知晓, 阿箬的那双眼即看他也不是在看他, 她是在透过现在的他,看向过去的他。
泪水打湿了睫毛,阿箬的鼻尖与眼尾都是绯红的, 她咬着下唇, 哭得浑身颤抖, 她不敢仔细去想, 因为时至今日她都记得寒熄的味道。
那是她此生第一次吃肉, 也是最后一次。阿箬厌恶、痛恨当时狼吞虎咽的自己, 她觉得当时的她与岁雨寨的人没什么不同,她加注在寒熄身上的伤害,一点儿也不比其他岁雨寨人少,她也是罪人。
“对不起……”阿箬抽泣得双肩都在微颤。
这三个字不论说多少遍也是无用的,因为对不起不能挽回一切。
寒熄朝阿箬的方向弯腰,他遮蔽了大部分吹入窗内的雨,乌黑的发丝上沾上了一粒粒细小的水珠,阿箬看见雨水将他的身躯打湿,心下顿时一抽,慌得从小榻上跪了起来。
寒熄却不在意那些,他任由冰冷的雨水吹乱发梢,吹乱衣袂,亦借此掩盖他无风也乱的心扉。
他道:“阿箬。”
阿箬昂首望向寒熄,呼吸凌乱,心跳怦然。她瞧着面前越来越近的脸,她甚至能感受到寒熄呼吸出来的气息,是温热的,带着他身上一贯有的清香。
微凉的手指贴上了阿箬的脸,抹去她眼下挂着的泪水,寒熄的声音仿若叹息,低低地钻进了她的耳里,也钻进了她的心里。
“不哭了。”寒熄道:“我……不疼。”
安慰起了反作用,刚擦去的一滴泪泪痕还未干,阿箬便哭得更加汹涌。她像是个脆弱无助的孩童,不管不顾地扑进了寒熄的怀里,暂且忘掉礼仪尊卑,只双手紧紧地抓着他前襟的衣衫,止不住浑身颤抖地咬着下唇。
一声声呜咽。
寒熄悬在半空中的手指上还有半滴泪珠,他双指指腹摩挲,像是被阿箬的泪水烫到了般,那一股火沿着指尖烧至心上,叫他尝到了一丝酸涩的味道。
阿箬还在哭,她似是未从梦魇中真正脱离出来,控制不住地去回忆过去。即便无人提起,阿箬也永远不会忘记,是她导致寒熄的死亡,是她害得寒熄被分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