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扶着妻子进房,只淡淡地道了声:“但愿如此。”
可是情况并不乐观,荣亲王的病每况愈下,大腿上的溃烂已蔓延到足踝,不论是内服的药还是外敷的药都无济于事,圆明园里看似热闹的除夕元旦,也蒙上了阴影。正月里缅甸再次挑衅,朝廷诸事吃紧,皇帝终日愁眉不展,眼下除了红颜腹中的孩子象征着生命的希望,再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太后在凝春堂召见妃嫔,叮嘱她们,千万别惹皇帝生气,这阵子都要夹紧尾巴做人,可是转过身,却留下红颜和庆妃吩咐:“选秀的事不宜耽误,内宫兴旺才是皇家该有的体面,这件事你们照规矩去办,不必为了其他事耽误。”
离开凝春堂的路上,庆妃小心翼翼搀扶着红颜,轻声说:“宫里每年都有姐妹去世,人已经越来越少,太后要充盈后宫是她的责任,可是现在这样子,等愉妃姐姐回来,看到宫里没事儿人似的,一定更伤心。姐姐,万一有什么,她会不会恨我们不近人情。”
红颜长长一叹:“管不了那么多了,宫里的日子总要过下去,盼着永琪好起来,永琪好了,就什么事都没了。”
好在过了元宵,缅甸的事有所缓和,皇帝的心情略好些,而他心里不论多烦恼,也不会给红颜脸色看,对孩子也十分耐心。红颜会心疼他忍得辛苦,可她又害怕自己不好好接受弘历对她的好,反辜负了皇帝一片真心,于是即便心里担忧,也陪着他说说笑笑,更努力把自己的身体养得好好的,不愿再给他添烦恼。
二月初,皇帝选秀的旨意颁下,各旗都在准备送秀女入京,然而荣亲王的病毫无起色,这日青雀的养父鄂弼到京城,登门来探望永琪,愉妃不宜见外臣没有出面,永琪病得沉重不能见客,自然也没有让鄂弼相见。
青雀接待了养父,只在前厅略坐一坐,本想说几句话就散的,然而鄂弼前来,原是受人所托,为了选秀的事要求青雀帮忙,可荣亲王府眼下这个情形,他闪烁其词到底不敢说,脑子里一乱,竟是道:“王爷现在这个样子,你可为自己将来打算过?王府将来由谁继承,你和侧福晋的孩……”
青雀恨毒了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剐在养父的脸上,她起身道:“阿玛好走,我不送了。”
鄂弼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话既然说出来了,他索性道:“你不能不为自己和孩子考虑,万一有什么事,阿玛能帮你的一定会帮。”
青雀头也不回地走了,一路往丈夫的屋子来,永琪病倒在这里后,就没再挪动过,屋子里弥散着各种药物的气息,让她闻见就是一阵恶心。人常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伺候病人几乎是搭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若有希望还好,可一点盼头也没有了,谁都会崩溃,人人都会累。青雀重重地依靠在门前,没有跨进门,但此刻下人送了汤药来,她立刻强打精神,端着笑容进来了。
永琪大部分时间是昏昏沉沉的,感觉到被搬动身体,才睁开眼睛,见到青雀憔悴的面容,他吃力地笑着说:“你怎么还不去歇着?”
青雀笑道:“大白天的,我歇着做什么,你该吃药了。”
永琪摇了摇头:“不吃了,吃了也没用,反而想吃些好吃的东西,你让他们给我弄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