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静坐在一旁,屋子里有菜肴酒水的香气,许是初夏时间已开始失了胃口,并没有勾起红颜什么食欲,自然她明白,这是在担心弘历。虽说如今沿袭雍正爷立储的规矩,不明着立太子,只在紫禁城、圆明园两处正大光明匾额后,及心腹大臣处秘藏旨意,来日三方需统一,密旨才能成立。皇帝立哪一个不立哪一个,都要等当今百年后才能公布于世,可雍正爷膝下单薄,这样的法子很是行得通,但搁在康熙爷那会儿,就行不通,放在弘历这里,也不见得好。
皇阿哥们不能左右父亲怎么想,不能左右皇帝立谁做太子,可他们能左右兄弟的生命,恶毒地想一想,成年后的儿子们若因起争储之心而互动干戈,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那一道密旨是死的,人是活的。
弘历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忽被街上嘹亮的叫卖声拉回现实,他才想起红颜在身边,回身见她坐在桌旁看着自己,忙道:“饿了吧,怎么不吃呢,菜都凉了。”
“皇上没胃口,臣妾哪里来的胃口?”红颜坦率地说,“臣妾帮不了您什么忙,只能这样陪着了。”
“若是饿着你,朕才愧疚呢。”弘历坐上来,挑了几样菜放入她面前的碗里,温和地说,“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看到十四叔这样子,朕心里不好受。你是没见过十四叔从前的风采,威震四海的大将军王,差一点就是替代先帝的人。”
当年的事对红颜来说,都是传奇,曾经的是是非非,都在这些历经沧桑之人的心里,她是看客弘历亦是看客,正如十四爷清醒时留给皇帝的话,他们该做的,是在将来避免重蹈覆辙,不要把先人的错再重演一遍。
弘历眼中有悲伤,缓缓道:“先帝圈禁同胞弟弟,到了朕这边,却悖逆先帝的旨意厚待十四叔。世人都说朕是在打先帝的脸,连太后都不支持,可朕并不是要为自己立威而背弃先帝身前的意志。红颜,朕幼年所见,是先帝与叔父们兄弟情深,是起了纷争,皇祖母在人后的眼泪,朕只不过是做了先帝不能做的事,只不过是想让皇祖母在天之灵得以安慰。他们却说,朕是在打先帝的脸。”
红颜听得眼眶湿润,握了皇帝的手道:“天下人不理解皇上不要紧,先帝爷和您的皇祖母,还有康熙爷,都会理解您。他们没有选错大清的继承人,是不是?皇上,生老病死无可奈何,十四爷在乾隆朝得意富贵安逸,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一番话,直叫皇帝与红颜的心拉得更近,旁人只道令妃陪着皇帝是去花天酒地,却不知他们交心的时候,魏红颜是皇帝最好的倾听者。那日回宫后,连着两日皇帝都宿在延禧宫,好在令妃还算年轻,好在她还有倾国倾城的容颜,若不然旁人真正无法想象,花心风流如当今这般,竟也能盛宠某一个妃嫔那么多年。多少年了?魏红颜一大半的人生都在这紫禁城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