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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还是观尘。
他欺骗佛祖菩萨,欺骗旁人,到头来自己心里却有些动摇。
一想到自己曾供上的那两盏花灯,便觉得信佛也未尝不可,若真的能护佑观尘平安、让真正季遥得以安息,也可以将拜佛当成个念想。
给诸天神佛和菩萨磕完了头,季别云觉得自己衣裳都沾满了烟火味。
殿内和尚在敲木鱼,那声音在空旷高大的屋内回荡,传入耳中时仿佛有十多个人在敲,如同魔音灌耳,像是在指责他心怀杂念。
季别云慢慢起身,转过头去时,却正对上文殊殿外妙慈的视线。
小沙弥不知在外面看了他多久,意外而急切的神情完全藏不住,一遇上他的目光便灿烂地笑了起来,冲他招手。
他许久没见这小孩了,来时还担忧了片刻,以为觉明禅师去世或许会让妙慈受到打击。这会儿看来是他多虑了,倒不会是因为对方看破死生,单纯是因为小孩子忘性大,妙慈又天性活泼,故而还是同以前一样。
说好听点叫天真烂漫,若有人想指责,便可以说一句没心没肺。但没心没肺也没什么不好的,他想。
季别云看见这小孩的笑便也跟着开心起来,笑着走出去,正准备开口,妙慈便将他往后面领。
“施主快来快来。”
本以为只是找个僻静的角落方便说话,没料到小沙弥竟七拐八拐,将他带到了之前偷看千僧会的那处房屋。
季别云走在后面,刚将门关上,妙慈便迫不及待道:“季施主你怎么还敢来悬清寺啊!”
他忽地一愣,转过头去问道:“我做什么了?”
妙慈既高兴他来,却忍不住担忧,“我师兄如今特别讨厌你,连听到你的名字都不高兴,若听见有人议论,他恨不得将人扔去戒堂。你若是被他发现来了悬清寺,他绝对会亲自将你逐出去的!”
“什么?”季别云问出口之后倏地反应过来,妙慈说的应该是妙悟。
妙悟觉得他是将观尘引入歧途的罪魁祸首,他们第一次见时就不待见他,如今观尘挑起重担,恐怕妙悟会更加反对自己靠近观尘。
“季施主……”妙慈突然凑近,犹豫着问道,“师兄说,是你逼迫观尘师兄前去充州的,让他忘了觉明师叔,忘了整个悬清寺。我跟师兄说你不是那样的人,师兄就训斥我,说我也被你蒙骗了……所以季施主真的有扰乱观尘师兄的禅心吗?”
季别云被问得哑口无言。
“我……”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并无恶意的问题。
妙慈那双眼睛带着纯真与信任,仿佛真的只将他当作一位年长的朋友,想从他这里得到否定的答案。
可季别云这才突然意识到,他的确扰乱了观尘的禅心。
而且也不能说是他无意之举、是观尘一意孤行,因为他没有资格置身事外。
小时候他常常劝说慧知还俗,说修佛有万般不好,然而能说出来的就只有三件事。一不好玩,二是吃不好穿不好,三是不好与他相伴长大。
那时候童言无忌,不觉得自私,反倒认为是在劝慧知脱离苦海。他说了太多次,可慧知丝毫不曾动摇,绝口不提还俗一事,每日都捧着经书或念或抄。
而重逢之后,他也曾说过观尘看起来并不想成佛,自己愿意帮忙瞒着那颗红尘心。
那时他并不知观尘就是慧知,也不知对方心中挣扎,故而能轻松地说出这种话。现在想来,实在残忍,他那句话无疑是鼓励对方于红尘之中堕得更深。
观尘等了他四年多,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之后,早早地便布置好了一切,候在灵州就为了与他重逢,带他进入宸京。
身为悬清寺弟子,明明每日念的都是空空,一心却在想如何将季别云送入权力中心。他早该明白的,观尘心中经历过多少挣扎,自我争斗过多少次,才会说出自己早在红尘之中的话,仿佛已经认了命一般。
季别云答应过观尘,自己以后不再管对方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