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岷再凶神恶煞,也就是圣上跟前的鹰犬,圣上点名要的人,他再恨也不敢动。不然,早在前天夜里的贺府,又或者是更早——他便对她动手了。
何况,他连从她都不敢,又遑论是杀呢?
春白哑然,虞欢放下梳篦,打开首饰盒,看着里头琳琅满目的饰品,从底部勾出一支很多年前用过的珍珠簪。
“还记得挑心髻怎么盘吗?”
那是虞欢出阁以前最喜欢的发髻样式。
春白一怔后,点点头。
虞欢说:“再盘一次吧。”
*
辰时二刻,临街那头已传来喧天锣鼓声。
辛益安排妥当,来齐岷屋里禀报,见齐岷仍是一身扎眼的赭红飞鱼服,不由打趣:“还以为头儿会换身衣裳呢。”
齐岷不语,拿上绣春刀后,举步往这边来。辛益目光在他腰间一略,状似无意地问:“头儿先前找的东西……还没找着么?”
“找着了。”
辛益的偷瞄并没逃过齐岷的眼,他语气淡然,却自带令人闭嘴的威严。
辛益没敢再多问,跟在后面:“今日逛庙会,王妃肯定会盛装打扮,再加上头儿这一身飞鱼服,周全山想不上钩都难。”
齐岷想到要跟虞欢并肩走在大街上的情形,眉头拢着。
燕王暴毙,按理来说,虞欢是要披麻戴孝的,可齐岷没见她穿过一次白。衣裳首饰,每次都是怎么华丽怎么来,仿佛不惹人眼就会死。
今日逛庙会,不知又会有多隆重,多招人瞩目。
“都安排好了?”齐岷尽量说服自己不去想跟虞欢相处的情形,问起公事。
“放心,饵都已放好,就等着鱼上钩了。”
锦衣卫里有一半人留下来看押驿馆里的王府家眷,辛益是负责留守的,以等候周全山那帮人趁着齐岷在外逛街偷袭驿馆。
齐岷点头,走下曲廊,抬目朝月洞门那头看时,脚步微顿。
辛益展眼,跟着讶然。
庭院里栽着一棵参天槐树,树下生长着开得正美的花,瓣瓣雪白点缀在碧叶间,微风徐徐而来,吹拂着葱茏花木。
一位身着鹅黄色襦裙的女郎站在花丛里,正弯腰采摘花朵,侧脸落着斑驳柔光,如脂似玉,耳垂底下坠着的珍珠似清露荡漾。
“王……”辛益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虞欢抚弄着摘来的小白花,闻声回头,看见二人,扬唇一笑。
树底清光因风而动,拂过她的藕衣黄裙,粲然笑靥,明媚秋波;拂过她挑心髻上插着的一支珍珠簪,耳垂处晃着的两颗珍珠耳环。
这是齐岷第一次看见她如此清新可人的装扮,没有金镶玉裹,没有光芒万丈,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贵不可言的王妃,而像是……
一个天真烂漫的、不谙世事的二八女郎。
灿烂,纯洁,娇憨。
齐岷屏息,半晌后,举步往前,刚走一步,目光倏地被她佩戴在腰间的一块玉佩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