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祁岁知变了,时而阴郁疯狂,时而稚气横生。这些是过去我从未在他身上看见过的一面。
如同长久蛰伏着的多重人格,自内心深处悠悠醒转。
他偶尔做出的动作,说出的话语,都让我难以招架、措手不及。
气氛安静片刻,祁岁知意识到自己的不得体,主动把话题引往别的方向:“你和诺亚国内的订婚典礼,打算什么时候、在哪儿举办?”
纵使我再勉力矜持,依然忍不住睁大了双眼:“祁岁知,你得病了吧?”
前阵子还是恨不得把我身边男人通通驱逐干净的样子,如今这一副体贴兄长、善解人意的假模假样又是准备做给谁看?
“什么得病……”
祁岁知晴朗的面色骤然一沉,唇畔肌肉抽搐几下,又阴恻恻盯着我换上缓和的语气,“你和诺亚订婚,要是作为亲人的我不出场,难免旁人议论纷纷。”
“何必呢?你和陈西淼订婚,不也没有邀请我。”我敷衍着推脱,和凯撒·加西亚交易的秘密,自然不能告诉他,否则难保又横生枝节。
“我和西淼已经和平分手了。”
平静的,甚至带笑的语气,朝着我又扔出一个重磅炸弹,偏偏后者还无知无觉继续道,“只是碍于股价和媒体报道的问题,打算过段时间再向外公开。”
“祁岁知,你看破红尘了吗?”我搭在扶手上的指尖用力摁紧,轻声询问面前人,“还是想用下半生为自己对我的所作所为赎罪。”
“可是很遗憾,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
我抓住手提包的边缘站起,酸枝木座椅在地板带起钝闷拉扯声,金属凹凸不平的拉链硌着手指娇嫩的皮肉,我却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对他道:“今天比较仓促,你可以住最后一晚,希望明天我过来时,这里已经没有你的痕迹了。”
祁岁知垂落眼帘,鸦群般的黑发衬得皮肤苍白胜雪,从我点明不会原谅他开始,他已经坐困原地,变成了一尊高大而缄默的雕塑。
我看了他一会儿,转身离去。
沉重的大门开了又合,待我离开,书房将彻底化作祁岁知一个人的囚牢。
脚步抬起迈向走廊的前一刻,我身后传来混杂着不安、渴求和希冀的、近乎卑微的询问:“愿愿,你愿意和哥哥一起,吃最后一顿晚饭吗?”
我没有再回首,只是铁石心肠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