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左摆了下手,打断他的话,“我们又不是奔着‘问情’去的,那种神器在人界,不可遇也不可求,做梦都不敢肖想。”
尹祺哦了一声,又坐了片刻,这才起身,对后面几个守在宴星稚身边的人唤了一声,走的时候给荀左扔了一袋银钱,“老弟,你也别太忧虑,总要慢慢来的,苍羽派朝你们下战帖的事到时候我去帮你撑一手,实在不行就直接挪窝跑路,反正玄音门也没什么东西可带的,跑起来轻松。”
荀左低着头没应声,但脑子里已经计划出好几条逃跑的路线了,玄音门不过是个残破的小门派,如今到哪里都是一样的,还是保住少主要紧,而且跑路这事他十分熟练。
尹祺带着人离开之后,荀左就起身将宴星稚背在背上,又捡起地上的几件衣袍装进储物牌中,沿着僻静的山道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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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星稚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又回到了黑雾森林,狂风卷着黑雾一层一层往上翻涌,她站在被天之刃劈开的沟壑之上,四面八方全是追兵。云层一分,战神师镜带着几位上神显露出身影,对她喝道:
“宴星稚,弃剑认降!”
宴星稚手中持着清屿剑,这柄六界之中被誉为第一神剑的神器嗡鸣作响,凌冽的杀意与战意让她几乎掌握不住,她挥剑一笑,神色间充满轻蔑和挑衅:“狗师镜,有能耐就来杀了我啊。”
师镜大怒,提着手中长刃飞刺下来,光芒刺到面前的时候,面前所有场景骤然散去,诸天仙兵化作缥缈轻烟,只见朦胧的雾中,有一人的身影逐渐清晰。
宴星稚最先看见他赤红的长发,束成高马尾,黑色的绸带卷着发丝飘摇不止,继而是他那身晃眼的金色锦衣,转过身来,他抱着臂对宴星稚,俊美的脸上是不屑的笑容,说道:“兽族就是兽族,野性难驯。”
“牧风眠……”宴星稚气得咬牙切齿,一个飞扑上前将他按倒在地,一口利牙狠狠要在他纤长白皙的侧颈处,牧风眠痛叫一声,用手推着她的脑袋,气道:“宴星稚,你给我松口!”
腥甜的味道在唇齿流蹿,混着口水从唇间溢出来,她下意识吸吮了一口,舌尖从伤口处滑过。
牧风眠当即身子一僵,手上的力道竟卸了七八分。
宴星稚被这句话气得头脑发昏,一口利齿恨不得把他脖子上的肉咬掉一块下来,咯吱咯吱地磨着牙,荀左见状忙上来唤她:“少主,少主!”
她猛地睁眼,梦中所有场景散去,面前是荀左的一张老脸。
虎崽睁着迷茫的睡眼,思绪回笼,慢慢坐起来,尾巴尖轻轻摇晃。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粉嫩嫩的肉垫一尘不染,像被擦洗过,极为干净。她忍不住抱着爪子舔了起来。舔了肉垫舔爪尖,舔完爪尖舔爪子上的毛,将柔软的皮毛理顺之后,她才幻出人形,较比之前的模样像是突然长了三四岁,变为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
宴星稚尝试握了下拳头,只感觉体内力量充沛,先前被那几声铃响扰乱得快要离体的魂魄竟出奇的安稳。
她闭上眼睛,灵识迅速在身体里游走了一圈。在自己魂魄的深处,她突然看到了一线暗金色光芒。那道光芒十分温暖,穿梭在三魂六魄之间,把她的魂魄系在了一起。
这是不属于她的力量。
有了这股莫名力量的加持,她那自打复生而来魂魄随时都要散去的缥缈感也消失了,与身体的契合提升不少。
她开口第一句问:“是谁?”
这句话问得很没有头脑,荀左不明所以,“什么?”
“是谁稳住了我的魂魄?”
荀左愣了一下,迟疑道:“老奴不知,少主可是感觉身体有什么变化?”
宴星稚道:“自你们将我召唤而来,我与这身体融合得一直不大顺利,所以那引魂铃才能轻而易举动摇我的魂魄,如今我醒,那种随时要飘散的感觉就消失了,是有人暗中相助。”
荀左听后不以为意,“许是少主的魂魄被扯了一回,就与身体更契合了吧。”
宴星稚没接话,心头生出一股子寒意来。
她的神魂强大无比,无拘无束,不畏惧任何枷锁,这也是她与这身体融合得费力的原因。
但居然能有人将她的魂魄老老实实按在这身体里,这就表明那人也有着非常强大的力量,不居于她之下,人界荒僻之地竟有这般人物?
若是正面碰上,以她现在的状态,恐怕毫无胜算。
她想起晕倒之前,看到的那个坐在树上的少年,心中疑虑丛生。
难道是他?
宴星稚思绪一转,抬眸看他,“你的伤怎么样?”
荀左适时地咳了一下,“好多了,只要少主没事,老奴就是死也值得。”
宴星稚细细地打量他。
荀左看起来有六七十岁了,走路的时候拄着拐杖,两条腿打着颤像是随时就要摔折肋骨似的,即便是挡在她面前的时候,荀左的背也是佝偻着的。
宴星稚向来不喜与弱小之人为伍,但荀左倒在血泊之中的模样,却让宴星稚耿耿于怀。
荀左见少主盯着自己许久,一时心虚不已,低下头来心说难不成少主发现我故意设局试探她了?
不应该吧?
但万一真发现了怎么办?要不我还是先坦白?
正想着,宴星稚将目光往下移,问道:“你肋骨没事吧?”
荀左:“……嗯,尚全。”
宴星稚:“你将我招回,就是为了振兴玄音门?”
荀左已经不抱希望:“少主既被招回便是玄音门的主人,想要如何全凭少主意愿。”
宴星稚:“如何才算振兴?”
荀左:“无非是声名远扬,万众来拜。”
说完还要补上一句:“不过少主也不必勉强,毕竟能做到这种程度,人界万千仙门之中也没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