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呢?
他需要做什么?
是在好不容易入睡被她吵醒之后依旧温和回应,在身体每况愈下的时候为她联系旧友解决麻烦,还是远在欧洲治疗时依旧不忘为她搜罗那些能哄她高兴的新奇物什?
律师讲的每一句话都将她好不容易构建起的勇气和对未来的美好蓝图击损得体无完肤。
时笺很后悔。
她把他对自己的好想得如此理所当然,却没有留心去斟酌他不经意泄露出来的那些失常之处。
明明他留给过她很多线索,当时怎么就没有注意?
时笺哭了很久,哭到眼泪都快流干了,紧握着宋淮礼的手,怔忡地伏在床头,离他的呼吸更近的地方。
——现在这轻微悠长的气息声才是让她心安的最大凭据。
时笺近距离地看着他,仿佛怎么看都不够似的。
他们认识四年了。
她不知道他的模样。
但是如今真的见到时,又觉得和心头的那个映像几近重合,相差无多。
咸湿的液体从指缝滑落,时笺小心地替他掖好被角,又去外面为他倒水。
此番化险为夷,律师已经走了,私人医生来过一次,交代时笺术后应注意的护理事项。
“自先生出事以后,他就有意地割断了与过去的联系,不让朋友前来探望。先生的家里人也很少过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
“他聘请了两个专业的护工,二十四小时都随叫随到,但是先生不喜欢剥夺他人的自由时间,除非特别必要,他不会让对方彻夜陪同。”
私人医生对时笺冒出一点善意的好奇,但是并没有刨根问底,只是小心叮嘱,“如果您想留下来,就请您尽力照顾好他。”
时笺当然要留下来。
护工不放心他,在外面随时待命,她在里面,在他的床头边仔细看着。从日落到黄昏,渐渐地暮色四合,那扇他很喜欢的方形窗被浓郁的夜色笼罩,是十分纯净的暗蓝色,天空中没有星星。
时笺不知不觉趴在床边睡着,做了一个纷繁杂乱的梦,很混沌,梦到毕业典礼结束,他来学校接她。
他捧着一大束灿烂盛开的郁金香,在人群中显得很出众,身影如柏木般清隽挺拔。
时笺穿着宽大的学士服,弯着眼扑进他的怀里。厚实而有安全感的胸膛。
“毕业快乐,宝贝。”他说。
不知过了多久,她蓦然惊醒,口干又舌燥,发现自己仍处于这偌大的白色病房之中——墙上的钟表按照固有的节奏哒哒地转动,电子仪器偶然发出滴声,还有床上人和缓轻浅的呼吸声。
这会儿还多出了窗外淅淅沥沥的落潮声。
北京也开始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