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的后门一向是不锁的,从这扇门里进去就是平日听钟的大观楼,黑夜里只能看见那口青铜大钟模糊的轮廓。
撞钟的横木似随风悠悠轻动,看着好像有人在那儿拿着敲击一般。
再往前不远就是讲学的学堂了。因为心底里头还是害怕的,奚画脚下生风,一路上停也没停,看也不愿多看,飞快行至堂内。
此刻学堂中一个人也没有,二十来张案几静静立在那儿,淡淡的月华投射其中,树影斑驳,风影移动。
瞧得这阴暗的景色,奚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忙定了定神,开始四处寻找自己落下的书本。
平日里座位并不是固定的,都是随信而坐,想起今日她来得早,是挑的靠窗的一个位置。奚画手持灯笼,扬着往前面照了照,果然在靠窗旁侧的案几上发现了一本蓝皮的册子。
她忙上前将灯笼小心放在一边,取了来粗粗翻了翻,果真是《中庸》,第一页里还夹着一张写了七言的对子。
失而复得,奚画收于怀中,略松了口气,抬头去看天色。
月已悬于正空,应当快到亥时了,得赶紧回家才是。
她自学堂里出来,回身将门掩好,继而轻手轻脚地欲原路返回。
周遭没有灯光,书院中的灯戌时就都灭了,除了藏书阁那边还有人守着以外,别处每隔百丈才有一盏烛灯亮着。乍一望去,星星点点,零零落落,倒真有几分像是幽冥之境。
还未走多久,正路过孔子祠时,平地里忽然一股冷风乍起,吹得她手上的灯笼猛烈摇曳。
眼里不慎吹进了沙子,奚画伸手揉了半天,好容易能睁开眼时却发现灯笼里的烛火熄了。
回头四顾什么也看不清,她只得放下灯,在袖口里摸火折子,心道这夜里的书院已经够可怕的了,要是没有灯,倘若真撞上什么东西,没被吓死也会被吓破胆的。
她刚拿着火折子在唇下吹了一口,伸手欲去点蜡烛,不料前方竟隐隐约约有光亮起。
这大半夜都该睡觉了,怎么突然亮起灯来,难不成会是巡夜的?
奚画手上一滞,抬眸看去。
孔子祠堂上金字匾高挂,两旁对联深红如血,那门前仿佛立着一个黑影。
在那孔子雕像旁边,一盏灯笼摇摇晃晃,光芒幽暗,照得那提灯人的身影也是十分的模糊不清,只能见其上半身灰青色的衫子,而下身却是一片漆黑。
如此打扮,这般举动,怎么看都不像是巡夜的下人。
奚画脑中猛地一个激灵,钟勇谋白天说的话清清楚楚在耳边劈过。
——“那鬼没有腿,走路都是飘着走的,手里还提了盏发绿光的灯笼!”
对比眼前所见,这果真与他所说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