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二夫人晓得自家儿子是什么脾性,虽见他被打得破相亦有怨气,却也晓得长熙侯府惹不起、形势比人强的道理,一脸惭色地命他向司抒臆与侯夫人道了歉,领着司抒朗灰溜溜回府去了。
可毕竟是司抒臆率先发难,侯夫人也不便太践踏二房颜面,当即便命司抒臆去跪两个时辰的祠堂去了。
待司抒臆一瘸一拐地从祠堂回来时,卫寒阅已搁下书册又开始推毛线团了。
只是这次与他一块玩的,是一只威风凛凛、看起来能一口吞掉这小雪团子的苍猊,浑身毛色浓黑,唯有额心一撮桃心状的金毛。
是司同甫去后院犬舍里牵出来的,一群护院正在一边守着,防止它发狂伤人。
司抒臆冷眼瞧着,那只曾在战场上比几十名寻常士卒还凶悍、平时连他父亲也不给好脸色、见人便龇牙的老战犬,此时跟被拔了锐爪利齿一般,驯顺地陪这小奶包子推毛线团。
卫寒阅有了新的玩伴,自然愈发不稀罕司抒臆了,司抒臆只见那只苍猊疾风般奔驰着去捡卫寒阅的毛线团,又颠颠儿地朝他奔回,西瓜一般巨大圆滚的狗脑袋热情地去拱卫寒阅,无比谄媚地摇晃弯刀似的尾巴。
司抒臆旁观良久,也不见卫寒阅朝他递来一眼,他倒未觉颜面扫地,干脆坐在卫寒阅先前坐过的春凳上,瞧着这一人一犬玩得欢畅。
他虽受了冷落,却不能真甩甩手走开。
那苍猊现下温顺,却难保不会突然发性,他又信不过那些护院,总得未雨绸缪。
——
可世事无常远超想象,那苍猊毕竟已十五高龄,一场不起眼的小病都足以令它气绝。
随着卫寒阅长大,它体力也愈发衰退,某日卫寒阅再来侯府做客时,见到的便是它气息奄奄的垂死之态。
小郎君呆呆地、有些无措望着它,苍猊黄豆大的眼中似也有依恋,可它已动弹不得,一声低咽后便永远阖上了双目。
卫寒阅还保持着蹲在它身前的姿势,有些不安地搅动手指,半晌后方偏头望向司抒臆。
小娃娃的眼珠琉璃一般清澈纯粹,眼圈却已然红了,他仿佛想从司抒臆口中寻求一个苍猊并没有死去的答案,可司抒臆双唇几度翕动,委实无法在这样干净剔透的目光下撒谎。
卫寒阅等不来想要的答案,又见司抒臆一脸难色,难过的情绪逐渐发酵,随着密实的睫羽稍稍一眨,满蓄的晶润泪水便簌簌滚落下来。
大颗大颗的泪水砸地上,卫寒阅鼻尖瞬间便红透了,他也不知如何养成的习惯,哭得这样厉害也不出声,只时不时发出几声控制不住的抽噎。
司抒臆见他泪落不止,整个人都慌了手脚,笨手笨脚地去给奶团子擦眼泪,又轻声细语地哄道:“宝宝别哭别哭,我、我再给你找一只,好不好?”
可他指腹有茧,又不慎将卫寒阅奶豆腐似的脸蛋刮红了,小娇气包立时哭得更失控道:“呜我不、不要……我只要呜呜……要这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