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着实是难事,分不清什么要留什么不留。许静庐替梁笙理着书房里的书,有片书没怎么被翻过,一拿出来,上面的灰尘抖落在空中,呛人得很。
他把那堆书全部搬出来,突然惊讶发现,在这些书后的墙壁里,藏着一只红木匣子,看起来也上了岁数了,或许是光绪年间的东西。
他把那只红木匣子拿出来,拿湿毛巾揩干净上面的灰,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些零七八碎的东西,看不出什么门道。正好戴观澜此时走进书房,他把红木匣子往旁边一搁,问道:“什么事?”
“梁笙说,书房里的书就不带去台湾了。”
“那这个呢?”他指了指那红木匣子。
戴观澜也不知这是什么,走过去一看,里面装着一些玩具,还有把折扇,蒙着细细的灰,颜色已经泛黄。
他将折扇展开一看,上面写的字运笔流畅,秀逸清绝。身边人里,字能写成这样的,只有一个故世十几年的人。
“带走罢。”他道。
接他们去码头的车已经到门口。梁笙拎着皮箱,从屋檐下走出来,抬眼一望,庭前杏花一夜间尽数开了,人要离去,它却无心盛放,自顾自独守一片红尘。
抬眸的那一刹,她怅惘地盯了片刻,心中最深切的隐痛似重被唤醒,又垂下头,决然地走出宅门,将这片呆了叁十几年的天地抛之于身后。
上车前,她再次回眸望去,但见杏树高出院墙,花满枝头。少顷春风拂过,一时间杏花零落如雨,纷纷飘飞于空中,又坠入无人的院落里。
这座破旧的老宅,在告别了数位死于非命的主人之后,终于告别了它最后一任主人——明天,她将到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的另一头,永别故土,不再回来。
梁笙坐在车上,身后老宅与杏花早已不见,她望向窗外不断变迁的景色,戴观澜忽然给她递了只红木匣子:“走之前忘了问你要不要带这个,还是拿上来了。”
她也没见过这物,有些稀奇地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看。有梁煦替她写的折扇,当时她字写得还不大好,特意跑去要他来写。他当然是好脾气地写好,还一个个字教她。
然后是她绣的手帕,给他做生辰礼物,绣得极为拙劣,秋琳还嘲笑她好一阵,现在她看来也觉得不好意思,但他当时却很高兴。
还有那不小心被她摔成两只的瓷娃娃,不知道哥哥用了什么法子,重新把它们粘好了,依旧是原本手牵手、笑眯眯的模样,就像儿时的她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