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个子并不高。也许只有十来岁,对秋濯雪而言,只是算是个孩子而已,他走得本来就已经非常吃力,山路越往上,脚步就越难迈动,只好站在雪里发抖。
秋濯雪身子一动,轻飘飘从树梢上落进雪地当中,凑近一瞧,不由觉得分外稀奇。
少年看上去虽是中原人,但头发却剃作番僧模样,只剩下短短一茬,好似秋后被收割的稻田,身上的衣物古怪无比,非丝非绸,不见针脚。他看见秋濯雪时,双颊正冻得发红,身体僵硬,只有一双眼睛猛然爆发出求生的亮光,哀求地望着他,牙关磕碰,声音颤抖地几乎说不清楚话:“救……救命……”
秋濯雪将他带回到马车上,其身姿灵动翩然,莫说马儿,就连风雪也不曾惊动。
少年垂着眼皮,蜷着身体瑟瑟发抖,还不忘道谢,只是不知道是他神智混沌,还是口齿不清,尽是些叫人听不懂的胡言乱语:“帅……帅哥……你厉害,这个天儿……你也不穿个羽绒服……抗……抗冻啊。”
羽绒服?是哪家布庄新出的冬衣吗?难道就是这孩子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名字跟衣物倒是都很古怪。
秋濯雪微微歪头,见他穿得虽然严实,但脸色仍是发青,显然寒气已经透入衣物,倘若置之不理,日后必要落下病根,便解下腰上的酒壶递给他:“先饮一口。”
少年哆哆嗦嗦地捧着酒壶才抿了一口,秋濯雪已拨过袖炉之中的灰,焚上香饼,对方似也看明白了,伸出手来将这热腾腾的炉子抱在怀中,袖炉纵小,却胜在火力,秋濯雪又将自己的大氅解下给此人披上。
秋濯雪的内力深厚,自可运功御寒,少年却绝无这样的本事,毕竟就算他打娘胎里就开始习武,到如今也不过十来年的内力,更不必提现在根骨未成,正是生长的紧要关头。
如此一番下来,对方总算止住颤,秋濯雪也将对方不着痕迹地碰了一番。
秋濯雪正烦闷无聊之际,竟然正好遇到一个从天而降的小少年,他要是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恐怕现在孟婆汤都已经喝了四五碗了。
并无任何暗器私藏,也无内力流动,指尖倒有几处细茧,肌肤平滑,显然没做过什么重活。
可是富贵人家出身的少爷怎么会剃个番僧的头,又偷偷跑到这苦寒的北疆来?
之前在路上,也不曾听闻有哪家商队的少爷走失,不过既确认对方并无威胁,秋濯雪也无意过多窥探他人的秘密,因此很快就到外面停起车马来。
方才救人时,他已看到一处躲避风雪的绝佳所在。
等到秋濯雪重新进入马车的时候,他刚救下来的这名少年正出神地看着车窗之外,脸颊被风吹得发白,可额头上却在出汗,仿佛外面呼啸而过的不是一阵阵寒冷刺骨的风雪,是一群群即将来索命的冤魂。
看来我进来的并不是时候。秋濯雪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这虽然是他的马车,但一个人面临极大的伤痛时,总是想独自静一静的。
少年被秋濯雪所惊动,他飞快地看过来,神情惶恐,秋濯雪只好主动缓和气氛:“我姓秋,名濯雪。”
“我……我叫杨青。”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瘦弱的小手,好像在看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最终摇摇头,重新抬起头对秋濯雪说道,“刚刚很谢谢你。”
“你可有什么要去的地方?”秋濯雪不动声色地询问,“或是要寻什么亲人?”
杨青眼中的失落与无助根本难以掩藏:“没有了,我什么人也不认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他突然顿了顿,好像意识到自己不该说出来这些话,飞快抬起头来,忐忑不安地看着秋濯雪,“秋……秋大哥,你要去哪儿呢?我是说,也许我们正好顺路呢?”
看他的模样,无论秋濯雪说去哪里,哪怕是要去阴曹地府,只怕都会说顺路。
秋濯雪当然不打算去阴曹地府,更不要说,他此次出行目的,正是为了让人不要早早下到阴曹地府去。
他虽然完全不了解眼前这个少年,但许多友谊原本都是从不了解开始的,更何况秋濯雪很清楚,在这种地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用不了一盏茶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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