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女儿还那么小,为娘的甚是担心她在成长过程中吃苦受屈,但自知身体有恙,命不久矣,唯恐不能亲眼看她成人了。
今日为妻执笔一书,告知夫君,既为人父,便要一切以女儿幸福为重,以后万万不可将自己的意识强加在她身上,一定要让她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要强求于她。
此生,为娘对她没有别的期盼,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安喜乐。
最后送我儿一句箴言:“莫违初心,只为真我。”,算是为娘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吾去矣,自珍重,勿牵念。——妻芳慧笔
看完这封来自亡妻的信,柳太医早已老泪纵横。
他想象不到芳慧当年,是以何等千般不舍、万般无奈的心情,留下这封信的。
她舍不得抛下孩子和夫君,可是天命不由人,万般不得已之下,才做的这等决定。
柳太医突然很羞愧,几乎无地自容,回首这些年,他几乎没有尽到一个好父亲的责任。
过早的把孩子遣送回辛夷谷教养,自己缺席了她生命中所有重要时刻。
而在京城为了孩子打拼,也只不过是自己利欲熏心,不负责任的借口罢了。
而今父女之间搞成这幅水火不容的模样,似乎也是老天爷给的报应。
一刹那间,柳太医突然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在执念着什么,心也如同老了几十岁般,再也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纠结了。
他颓然地叹了口气,但语气依然不太客气,连看都不看何青青一眼,硬邦邦地说。
“也罢,我老了,管不得你们这些晚辈的事了,反正那不孝女现在是聋子一个,没哪户正经人家会要她这等残废了,和你个短阳寿的刚刚好相配,去找她吧,都别来烦我了。”
说着,将那封信笺如同珍宝一般揣回衣襟里,摆了摆手,算是对在场各位告辞。
他现在只想找个安静地方呆着,平复心间的悲戚,谁也不要来打扰。
于是拖着蹒跚的步伐,带着一抹落寞而老迈的背影,出了厅堂朝后寝走去。
“这……这算怎么回事?柳伯父,这是原谅我了吗?”幸福来得太快,何青青还有些茫然地向周围人确认着。
“是……是……何师姐……别管那么多了……快起来别跪着了……”
柳芽儿心疼自家师姐这一晚上,一直道歉一直罚跪,连连拉扯人起身。
张阿婆在旁忙不迭地劝说:“是啊……快起来吧!”
说着还把人往内室方向推了推:“快去小姐卧房看看吧!她一直苦苦盼着你呢!”
听了这话,何青青才如梦初醒般站了起来,在众人的期盼中,头也不回奔着柳烟寒的卧房跑去,如同奔向她命里唯一的温暖与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