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着眼睛,头发很湿,身上也是湿的,一动也不动,陈若景不太敢认,犹犹豫豫地喊了声妈妈,一步一挪地走上前去。
……
夜色迷蒙,一朵朵绚烂的烟花炸开的夜空之中,分明是除夕之夜,城市的街道却空旷得近乎骇人,黑色的灯柱森然地耸立,黑色的树影一掠而过,陈若景却只专注地看着前路,他麻木地踩油门、踩刹车、转方向盘,漫无目的地行驶。
他的面上虽是淡然,内心却还盛着惊涛骇浪,各类情绪充斥于他的胸腔之中,相互糅杂,相互碰撞,令他无法平静。
他一会儿想自己是不是当真继承了陈察的劣质基因,不可避免地变成了自己最为厌恶的模样,一会儿又小声辩解说,他跟他们不一样,他不是宋文煊,更加不是陈察,……婚书是一纸契约,一方先违约,契约便作废,他不是贞洁烈女,从未想过流芳百世,更未想过要给自己列什么贞洁牌坊。
他不会迫于世俗的压力去做出不利于自己的决定,比起别人的眼光,他更加在意自己的感受。
母亲的死状却在这一刻涌入他的脑袋,于是辩解的声音逐渐低下去,最后只剩【垃圾】【烂人】一类的字眼在他的脑海中无尽地回荡。
他的手指渐渐痉挛,面部表情抽搐,他看着无尽的夜色,内心充斥自我厌恶的情绪,这种情绪叫他感到熟悉,也清楚明白如此发展下去的恶果,但他控制不住。
……
将他拉回现实的,是从侧旁闪现的一条黑影,以及类似激烈碰撞所发出的沉闷声响。
陈若景猛地睁大眼睛,用力踩下刹车——
刚刚下了雪,地面湿滑而泥泞,轮胎与地面狠狠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留下两条长而深的车辙印。
陈若景呼吸颤抖,一度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他推开车门走下车,可是空荡荡街道上,除了他自己,哪里有半条身影?
雪还在飘,道路两旁积了厚厚的雪,光很暗,看不见脚印,陈若景不死心,向后跑了几十米,一直到车辙完全消失的地方,他又重新跑过来,打开手电筒,趴在地上,往车底下看。
他找了很久,最后在车的前侧方发现一簇黑色的毛发,他把那簇毛发拿在手里细细观察,然后他就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自己的右后方传来。
“喵呜——”那声音如此说道。
陈若景微微怔愣,回过头,他就看见一只个头不大的野猫站在树丛深处,警惕地望着自己。
黑猫的眼睛很亮,是翠绿色的,它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步履从容,姿态优雅,没有半分伤重的模样。
它踩着积雪,留下一条细碎的脚印,它走到路灯下,跳到垃圾桶上,然后它便站在垃圾桶上,喵呜地又冲着陈若景叫了一声。
那声音稍显严厉,好似在谴责不懂礼让行人的无礼司机一样,于是陈若景吸了吸鼻子,朝它道歉说,“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