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到手术室急救,我们从两点忙到六点,终于稳住病人情况,但还是处于危重。
人住进了ICU,一个小时后,没心跳了。
死亡,是医院每天都会发生的事。
按道理早该习以为常,可看见显示屏那条笔直的心率线,还是觉得无比难受。
脑中反复确认自己的手术步骤和数据,强迫症般一个一个复盘。
都没有问题,可为什么……
这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像藤蔓般抓住我。
我熟悉这种感觉,每年都有那么几次。
ICU的黄主任拍我肩膀:“大龄病患本来各项指征已经临近危险值,他们术后风险远高于其他人,这是个大概率事件,安主任别自责了。”
说话间,不远处传来哭嚎。
望见那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家属,我移开视线不忍再看。
值班护士走过来,递给黄主任一个文件夹:“主任,五张死亡病例报告卡要签字。”
黄主任接过文件夹,一边确认记录一边问:“家属签死亡告知书了吗?”
“有一个还没……”护士扭头看着哭成一团的那些人,“他们情绪不稳定,我等会儿再找他们。”
“那你尽快处理。”黄主任合上文件夹,递给护士后又交代,“注意态度,做好心理疏导。”
护士点头,抱着夹子离开。
这数值比我科室的多几倍,我忍不住问:“今天走了五个?”
“正常范围内的死亡率,你看……”
黄主任指着病房,又有两位病危患者被推进来,他们的家属被拦在外面,满脸恢败却又希冀地朝里面张望。
“这里病床急缺,五个空床位,估计过不了两个小时就占完了。”
说话间,玻璃外家属开始和护士胡闹,对方指着护士鼻子,威胁要告医院医疗不当。
我和黄主任对此都习以为常。
病患活着,所有家属对医生毕恭毕敬,等病患死后,有些家属变脸之快,宛若医生是他们的杀父仇人,指着鼻子骂都算轻的,还有拿刀威胁的。
良好的医患关系,我们对此已经不抱任何期待。
听见许多伤医的案件,不乏身边的事例,渐渐寒了心。
张伯有次对我提起,说学院好几个教授专门在课程里加了自我保护的小节,就是害怕耗费大量精力财力培养的医学生,最后莫名其妙被医治的病患给废了。
我规培的时候试图劝过失控的家属,有次差点被误伤,被带教老师吼了一顿,之后也算长了教训,学会冷眼旁观,再也没有出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