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了?”她心想,开始读那正文。
越是读,她越是走得慢,读完头两段之后,她抬起头,琢磨了一番,忽然冒出一句:“哎哟我的天妈老爷!”
然后她挎着篮子就往家里小跑,一口气跑进了院门。见傅西凉还是没回来,她也顾不得收拾菜,坐在院子里就读起了报上新闻。读完了长舌日报,她又拿起都会晨报——都会晨报的头版头条也是这条新闻!
把都会晨报的头版头条也读了一遍之后,她抬起头,定了定神,发现两篇新闻说的仿佛是一件事,然而细节又很不同。
这条新闻——也可称之为丑闻——的主要内容,按照长舌日报的写法,是记者昨晚经过太平洋饭店时,忽见自己的社长葛秀夫正与旁人发生争执,记者好信,上前一看,发现那揪住社长大骂不止之人,竟然就是某某侦探所的老板F君,这F君本是社长的近邻兼挚友,为何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翻脸伤人?记者按捺不住,便放弃了傍晚这一段闲暇时光,进行了一番走访。因社长并未下令禁止,所以自己出于记者的职业道德,便冒着失业的危险,将自己走访所得的绝密消息公布于众,一解诸位的好奇之心。
接下来,这记者挥洒笔墨,以着一惊一乍的写法,写他们的葛社长如何通过F君结识了F君之弟,此弟风华绝代,值得一两千字的描写,令社长一见魂销,百般的追逐奉承,终于在今晚得偿所愿,和该弟弟进入太平洋饭店开了房间,欲效仿古人,共享那抱背之欢、分桃之爱。哪知F君素与社长交好,兼之是以侦探为业,消息灵通,早已潜入太平洋饭店,正好捉住了社长以及其弟。F君与社长亦有一番秘密的情谊,如今见此情形,不由得拈酸大怒,幸而周围尚有旁人在场,劝住了二人,才未酿成大祸。记者最后只见社长和F君兄弟共乘了一辆汽车离去,今晨也未见社长前来办公,想必昨夜三人必是发生了激烈的谈判——写到这里,笔锋一转,转向了下三路,那记者开动脑筋,进行了几千字的想象,文辞香艳,十分敢想。
都会晨报的新闻,好比一人捉了谁的奸,只会抱着奸夫淫妇的衣服跑到门口大喊,哪比得上长舌日报这篇文章,那记者娓娓道来,写一段,评一段,想象一段,细节又丰富,读着分外真实可信。
二霞虽然不认得英文字母,但一读就读出了那必定是燕云先生,F君之弟就不必提了,当然就是傅西凉——他昨晚出门时也确实是上了那葛社长的黑汽车。
二霞非常茫然,心里也很慌,虽然知道长舌日报一贯胡说八道,但这一天还是没吃什么。
这一天,傅西凉也还是没有回来。
第二天,二霞早早出门,买回长舌日报和都会晨报。
长舌日报上登载了昨日新闻后续,二霞一读,读得整个人都呆了住——昨日那位记者,自称经过了一日一夜的调查,又得了炸弹一般的新消息,不敢独享,要立刻公布天下,以报答诸位对长舌日报的厚爱。
这炸弹一般的新消息,便是和社长春宵一度的F君之弟,其实是个亦男亦女的阴阳人,私下里已与社长交好许久。而社长也并非爱好男风,只不过是思想解放,不拘小节,只要对方差不多是个女的,便可与其恋爱。现如今,社长与F君之弟——或者称为F君之妹——已是如胶似漆、情比金坚,断然不能再分开。但F君为了维护家族名誉,绝不肯承认自家弟弟其实是个妹妹,定要棒打鸳鸯,故而前晚才那般激动,堵着饭店大门大骂自家社长。如今社长已经连着两天没有露面,据记者的独家小道消息,社长已经决定向F君提亲,正式迎娶其妹。但是这幢姻缘是否能够结成呢?本记者还将继续追踪报道,敬请诸位读者阅读明日的长舌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