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不行,又派管事跑腿,在驿站不远的、老百姓自己经营的客舍,定下一个朝南的好房间。
十月四日的夜里,李朝霜就是在这个房间里醒来的。
接近子时,便是马厩里的驴子和牛,也困顿地打呼了。因为浑身哪哪都疼,心神逐渐清醒的李朝霜睁开眼,抹掉泪水后,首先发现小鸟儿不在房内。
“……”
“?”
他萎靡地爬起,棉被从身上滑落。
虽然睡了一下午加半个夜晚,再怎样也该振奋了,李朝霜却好像这三四个时辰不是在沉睡,而是在……在修行或者爬山之类,浑身透着肉眼可见的劳累。
他抬手,自己按揉两颞的太阳穴,闭上眼,回忆自己梦中所见的画面。
能想起的只有支离破碎,高山,寒冷,动摇的大地,岩浆化为巨手,伸向太阳;似乎是种难以理解形态玩意儿又似乎是水的东西,张牙舞爪;风在高歌,不是呼啸吹过仿佛歌声,而是真长出一只嘴在唱歌。
在这混乱又混沌的中央,有一个人。
“噗!咳咳咳咳——”
李朝霜突然哽住,胸腔中那两瓣用来呼吸的器具像是火点着了一样,烧得他全身都疼起来。
咳嗽是身体自然的反应,他控制不住,不过李朝霜的表情并未因这剧痛突然袭来变化多少。
脑中的画面,在咳嗽中完全消散了。
他没法再回忆起那个梦的一丝一毫。
灵力低微的话,根本无法解读天眼给出的征兆。幸好的是,从十岁那次濒死开始,李朝霜重复做了这个梦十年。
哪怕是个蠢货,花十年时间,也该搞明白一些事了。
“就在不周山没错,”他凭借最后一点印象确定道,“在死前,杀了他……若是我,能够做到……啊啊。”
李朝霜抱住脑袋嘟囔:“不想做梦。”
说到这个,昨晚倒是一夜好眠来着。
会是小鸟儿的原因吗?
李朝霜眷恋起那温暖的翅膀窝,醒来许久后终于从床上下来,披上纱氅,也不好好穿鞋,就那么趿拉着,摸索去开门。
“恩公,恩公——”他小声唤道,“来陪朝霜睡吧。”
门吱呀打开,但外面走廊上没人,客舍里的人都睡了。
蜡烛和油灯没点起,只有走廊尽头窗外一点月光,照耀楼梯扶手的轮廓。
李朝霜慢慢走下楼梯,脚步声不低,但小鸟儿依然没冒出来。
房间在二楼,下楼就是客舍大堂了,桌椅都收拾得很干净,一小二在柜台后吹呼噜。
柜台后有个半掩的小门,透出跳跃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