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合上门,往台阶下走去,但是突然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脖子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不仅如此,侧腹贴身的衣物也被血液完全浸湿,还有在泗水时简单处理过的左手手掌,此时也开了一条很大的口子,血后知后觉地从其中满溢出来。她不是没有经历过比这更惨的状况,所以她知道时间所剩不多,很快,她就要因为失血过多昏过去……
及时将田不礼从身边去除后,整个人的心神才得一刻放松,跌坐之后,田昌意便失去了知觉。
——
“昌意公子。”
田昌意猛地从睡梦中抬起头来。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刺眼的阳光让才睁开眼的田昌意的大脑处在一瞬间的茫然状态。
“时辰不早了。”季芈边说边将田昌意榻边的帷幔拉了起来,“这睡也睡够了,再不去上早课,教书的夫子可又要换人了。目夷,快走吧。好啦,等那些个小祭师过来看见你跟咱们公子待一块,朝食时又该见不到你人了。”
季芈,顾名思义,是芈姓家里的第三个女儿。田昌意记得已经死去的侍母就叫这个。
然后,田昌意眼前有个物体弹跳而起,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女孩正从榻上弯身去捡掉在地上的斗篷。田昌意的肩膀上有一条潮湿的痕迹――那是方才小女孩惊醒后留下的口水。
“等等……”她迟疑地开口,陡然间,田昌意还不明白如今的状况。女孩则是望了她一眼,飞快地别过了头。
公主目夷的样子变了。现在的她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田昌意所认识的那个人,不像那个轻描淡写间就杀人无数,视生死如无物的齐国公主殿下。公主目夷的眼睛还蕴含着天真单纯的光,有些犹犹豫豫的,并不如何坚定。鼻梁,脖颈和肩膀都布满了短小圆润的感觉。这种感觉很适合小女孩的年龄和身高,使得公主目夷看起来更有普通孩童的样子。然而在田昌意的想象中,她从未想过公主目夷的幼年会是如此。她发现得知了这样的记忆之后,自己感到了遗憾――遗憾公主目夷并不是一开始就是那么与众不同,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竟然有这样的遗憾。
“等一下……”田昌意忍不住重复,“目夷,我想……”
“什么都别说,昌意公子。”季芈说,“男女三岁不同席,今早这事要是被人知道了,可不是一句小孩子间的玩笑可以掩盖过去的。没时间了,目夷。快点,孩子,你娘亲昨夜里没见到你人,可是给吓坏了。”
小女孩披上斗篷,脚还是光着的,笨拙的样子很像是刚学会下水的小鸭子,她往门口迈着这个年龄独有的小碎步,脸颊绯红,有着窘迫的表情。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公主目夷。
“季芈――”田昌意一边从榻上起来,一边展开双臂说,“我希望你没生气……你不会把这事告诉阿父吧?”
“傻瓜。”二十出头的年轻侍母啐了一口,走到榻边,手上拿着一件禅衣,“你忘了你在哪里。这里不是宋王宫,也不是阏伯台,这里是神明所居。我们没有那么多清规戒律,能够做什么或者不能做什么。神明不会禁止公子你做任何事,我是说几乎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