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一头绸缎似的乌发披散在肩侧,白玉般的小脸还残留着圆滚滚的水珠,像是刚苏醒的山精水魄,亭亭立在晨曦里,雪肤花貌,顾盼神飞。
见他醒来,她讶异地扬了下眉,正欲问一句好些没,忽听前头的男人轻轻地唤了一声:容昭昭。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双眸通红,眼眶仿佛生了一层红锈。
容舒被他这一声叫唤给叫愣了。
瞥见他苍白的脸、通红的眼眶以及唇角的血迹,她更懵了,迟疑道:顾长
我去了四时苑。
容舒一怔。
顾长晋凝视着她,喉头苦涩,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攥着。
你在喊疼,我听到了。
容舒捏紧了手里的木盆。
将你送去四时苑后,我去了扬州。你出事时,我正在宛平县。嘉佑二十三年的九月八日,我没收到常吉递来的信,赶到四时苑时,你已经被喂下三更天。
顾长晋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是我来晚了,我没护住你。
他说的是四时苑,说的是嘉佑二十三年的九月八日。
容舒捧着木盆的手指微微颤着,顾长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顾长晋失了血色的唇缓缓勾起, 我常常会梦见你,梦里我与你不曾和离过,你一直住在松思院,直到嘉佑二十三年的七月初七,我将你送去了四时苑。我初时以为那是梦,可那梦太真实了,真实到我以为那是另一个顾长晋的回忆。而现在,我知晓那不是另一个顾长晋的回忆,而是我的。
那些与她有过的所有或快活的或痛苦的记忆,都是他的。
你喜欢吃松子糖,喜欢捡落英作画,也喜欢吃甜酒。醉酒后的你,喜欢唤我顾允直。我原想着,去四时苑接你时,要亲自为你再做一碗长寿面。
顾长晋望着容舒,眸子里有着无法掩盖的执着。他赤着脚,朝她一步一步走去。
容昭昭,你梦到过我们的从前么?是不是你也梦到过,是以才要不顾一切地与我和离,离开松思院?也正是因着你梦见过,你才会来扬州查你舅舅,才会那般笃定承安侯府有罪。
哐当一声,容舒手里的木盆坠落,水泼洒了一地。
她慌忙蹲下身,想捡起那木盆,手腕却被他轻轻扣住。
容舒
我没有梦见过。容舒抬起眼睫,迎着他灼灼的逼人的视线,斩钉截铁道:顾长晋,我与你之间没有前世,那都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