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舒倒是没猜错,顾长晋这会的确是想派常吉去查探一番。
这世间有许多罪证都掩埋在火里。
戏楼里的那场火极不寻常,一个戏班子少说也有几十人,再大的火也不该连一个活下来的人都没有。
他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却也只能等查明了那场大火的真相方能确定。
明明让常吉进来的话都到嘴边了,可余光瞥见站在灯色里披散着一头乌发的小姑娘,那些话在舌尖转了一圈便生生吞了回去。
明天再说吧,他想。
容舒见他不说话,忖了忖便道:郎君可还有要问的?若是没有,妾身便吹灯了?
顾长晋道好。
容舒弯下腰,便听呼的一声,屋子彻底陷入黑暗。
贵妃榻上的窗早就装回了竹篾帘,容舒抱着月儿枕,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沉沉睡去。
许是同顾长晋提到了沈家的老嬷嬷,容舒竟然梦见了她。
她出生在扬州,当初外祖父弥留之际,沈氏已经快要临盆,匆匆赶去沈家也只能见到外祖父最后一面。
沈氏哀痛欲绝,几日几夜茶饭不思,只顾着操劳外祖父的丧事。
容舒便是那会出生的,虽是足月出生,可到底母女连心,她出生时就大病了一场。当然,也有道士说是因她出生在中元节,八字轻,命水阴,这才甫一出生便招了小鬼缠身。
也是因着这八字,容舒在侯府很不得容老夫人喜欢。老太太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都要觉着是她的缘故。
容舒四岁那年,老太太在荷安堂摔了一跤,把腿骨摔裂了,当即便请道士上府里作法。那道士信誓旦旦地说邪祟之气在清蘅院,要在清蘅院作法七天,方才能保家宅安宁。
就差点名道姓说容舒是那邪祟之气了。
沈氏怒极,直接差人把道士撵走。容老夫人自是大发雷霆了一番,逼着沈氏把她送到庄子去。
沈氏哪里舍得?二话不说便抱着容舒回了娘家。
可她到底是承安侯府的侯夫人,又怎能一直呆在扬州?侯府的人来了几趟后,舅舅便劝阿娘回去,把她留在扬州。
总归昭昭在侯府过得不开心,不若留在我这,等到她差不多该议亲了,再回上京。
容舒自此便留在了沈家,直到十三岁方回去上京。
沈氏离开之前,亲手给容舒做了个同她一般高的月儿枕。
那月儿枕鼓鼓囊囊,做得极精致,抱在怀里香香软软的,就像阿娘的怀抱。
沈氏眸子里含着泪,笑着同她道:我们昭昭若是想阿娘了,便抱抱这月儿枕。阿娘每年都会来扬州看你,等你长大了,阿娘便接你回去。
小容舒乖巧地点头。
她也不敢哭,舅舅同她说了,若是她哭,阿娘会伤心的。阿娘若是伤心不走,那沈家同阿娘都会过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