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接过初一,自脚面轻撩着将他放入浴缶中,替他洗了那卷乎乎的一头褐发,再拿帕子擦干,才开始洗他的小手儿,小胳膊,轻轻哼着小曲儿,比待那篱笆架下的葫芦苗子还要温柔。张君并不看孩子,他只看如玉那欢畅的眉头,看她挑眉逗初一,扮着鬼脸伊伊呀呀,时不时与初一抵额,逗的初一哈哈大笑。
这大约是他所见过,她人生中最快乐欢畅的时辰。
姜映玺心深而阴,没什么智慧,恶毒狠辣的鬼主意倒有一堆。以初一为挟,送如玉回西辽,叫她去杀赵荡,这毒谋实在妙极。
身为母亲,姜映玺太了解一个母亲对于孩子的爱,才能想出如此恶毒的手段来。
张君现在深信不疑初一是自己的儿子,概因如果他不是,如玉压根儿就不会跟着他回来。她是为了孩子能有父亲,能有父亲相陪伴着成长,才愿意继续回到他身边的。
以初一为挟,莫说杀赵荡,便是让她亲手杀了他,张君觉得如玉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她心中再没有他的位置,可是败给自己的儿子,张君即使一败涂地也心甘情愿。
他自另一侧撩着水花,趁势捏着小初一软嫩嫩藕节似的小胳膊,小手儿。一家三口,于这热气蒸腾的浴室中,果真其乐融融。
如玉洗好了孩子,扯帕子擦着双手道:你一定捉好了他的手,切不可松开叫他呛了水,我替他找衣服去。
她一出门,气氛就变了。张君不敢负如玉所托,一双手抓紧了初一的两肋,而初一一双褐蒙蒙的眼睛盯着他,两只眼睛中的喜悦顿时散去,在张君恨不能下跪祈求的目光中,嘴角撇了又撇!
儿子!初一!张君生怕他要哭出来,口不择言的乱叫:我是你爹,你不能哭,不能
初一哇一声大哭,如玉瞬时就抱着衣服跑了进来,连连叫道:我儿不哭,我儿不哭,来,娘给你穿衣服。
她抱着孩子出了侧室,垫了引枕在身后,舒舒服服的坐着,解了衣襟替孩子喂奶,孩子困自己也困,吃的半眯着眼,喂的也闭上了眼睛。
张君自己草草沐洗过,亲自出去叫了满满一缶热水进来,叫了两遍不见如玉应声。出得门来,便见她歪在床头的顶柜上,背靠引枕,孩子趴窝在她胸前,唇角一线口水,还与那粮袋相连着。
看着酣睡中的妻子与孩子,在床头默坐了片刻,张君轻轻伸手,仍旧似抱着点燃了引线滋滋作响的炮竹一般,将小初一交到隔壁,交给两个乳母,这才回来,解了衣服偎着如玉睡了。
次日一早,张君五更而起,要去上朝。乳母抱来了孩子,如玉将他拉到怀中,结结实实饱喂了一餐,团到怀中凑着圆乎乎的脸颊香了两口,重又沉沉睡得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