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起来安实老娘还不到四十岁的人,因为操心太多,面色简直像个五六十岁的老妪。她连连点头道:孩子,你也洗了澡早些睡,莫熬的太晚了。
如玉笑道:媳妇省得!
她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回头四顾了半天咦了一声又问自家婆婆:安康去了那里?
安实老娘回道:孩子怕耽误了学业,擦黑就往镇上去了,你不必担心他,快去吧。
张君撩着碗带浇头的臊子面,面筋而柔,简简单单的葱花萝卜浇头,香的他这个饿了整整一天又冻了整整一天的人几乎要吞掉自己的舌头。
那小丫头还替他挑了几根姜蒜蒸茄子放在只小碗里头。他早晨抱她时,闻得满身桂花香气,还曾在心里暗赞过,于这穷山僻水中,竟还有如此标致的小娘子。
方才她伸展着腰肢在屋檐下摘这茄子,那时候他还嫌风干的土大心里暗诽,此时试着吃了一筷子,一股香油葱花并蒜香姜辣味儿,又香又兼厨方里的暖热,呛的张君一个国公府山珍海味吃遍的二少爷几乎要流下眼泪来。
如玉提着气死风灯出了厅屋,一路快步到厨房,迎门便撞上张君正拿着方纯白的手帕在揩嘴角。
他见如玉进来,于灯下眼泛桃花,十分温和的一笑:小娘子的面,做的委实好吃之极!
如玉看他那一笑,心如小鹿乱撞,喉紧唇燥说不出话来,回头无声笑了笑算是应付,接过碗放进大锅里,又舀水进去伏到灶下吹了口气,拉两把风箱吹热了水,将一锅子的碗都涮了出来,这才舀出馊水留着次日给猪抖食。然后自提桶进来又趁着那未熄的灰烬闷了半锅水,擦净手摔了帕子才出了门,便见张君竟还在厨房门上站着。
她倒被他吓了一跳,一手解着围裙一边仰面问道:里正大人为何还不走?
又是等了半天,那里正大人才憋出一句来:天太黑了,我不认得路!
如玉转身进屋提了那盏气死风灯出来,转着柄子递给张君道:有这盏灯照路,你就能看见了,快去吧!
她转身才要进厨房,又听他憋出来一句:我没有被子!
如玉这才知道陈宝儿为什么要将张君安排到垭口上那供猎户们歇脚的小屋子里去住了。她虽嘴坏,却是这村里还算不难缠的妇人。陈宝儿自己扣的要死,明知那屋子里只有床薄褥子,将这人推给她,是想让她又供吃来又供铺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