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助学金,威胁。
易晚嘴唇微张,一眨不眨地看着虚空中的某个点,然后慢慢把视线移到文弈的脸上。
文老师过了正月还没有去理发,刘海长长遮住鬓边,金丝眼镜腿在发丝间若隐若现,一双桃花眼的眼尾形状狭长,单条纹路含情深深地划到人心里去。易晚最喜欢他的眼睛,此时想着事情也能看入迷。
她看他,他也在看她。明明是鲜艳饱满的年纪,她的下巴怎么这么尖,不笑的话脸上看着都没有肉,像个玲珑水晶做的人偶。文弈皱了皱眉,愤恨于居然有腌臜想弄脏这份剔透,他伸手抚触她的侧脸,丝毫不觉内心怨毒的泡沫也是一种污秽。
良久没有人说话。
易晚当然,是能听懂的。
她也不当真就是个单纯的女大学生,荤话听了多少,骚话讲了多少,这点暗示在她耳里就跟大白话没什么区别。可能是在蜜蜜待久了,这种阶级关系带来的压迫和剥削她已经见怪不怪。开玩笑,什么处长局长她都招待过,一个大学领导简直过于寻常。她甚至有自信,都不用真把她叫去,她现在反手就能报给宋景年敲他一笔,没在怕的。
但这些对于文弈来说,就是过于刺激的话题了。这点她也明白,所以才更加感动。
补完这个故事并不困难:她的辅导员老师,清白正直,又谨慎小心。领导越阶给他颁布违心苛令,他顶着压力,为了她,为了她们那一帮没有做错什么的贫困生,进行他渺小但坚定的周旋与反抗,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烛火,光照亮她整个心房。
看着他仍然难看的脸色,易晚觉得眼睛发热。
文老师,是真的很好啊。
不要再皱着眉头,不要再紧闭双唇,不要再让忧色笼罩你的眼眸,那一贯温柔的笑容不是你的伪装,那就是你的本真啊。
易晚眼底潮湿,以往多重恋慕交迭,她重重地吻上他,吻上她最好的文老师。
文弈惊了一下,但很快,聪敏的老师就已经明白了女学生的意思。
她听懂了,她猜到了,她不怕他,她依恋他。
被迫知晓陋闻的不适感终于在此时逐渐消散,心爱的少女在他怀里,柔软地向他传递着勇气和力量,积攒了几个月的思念推波助澜,文弈双眼猛地一闭,两手捧住易晚的脸,虔诚而狂热地加深这个本来就很热切的亲吻。
彼此的气息近在耳畔,鼻尖鼻翼互相流连摩擦,肌肤纹理互相印刻。她这么娇,身上哪处不是白嫩绵糯,轻轻一掐就像要捏破皮一样,然后一双眼睛就雾蒙蒙笼上艳光。这么好欺负,他怕她转头被人整个吃掉了都来不及挣扎。殊不知她反而擅长以柔克刚,现在倒过来是她在给予他安慰。
易晚的唇此时并不软,因为她用上了气力,从轰鸣作响的后脑勺里发力,靠近他,与他交换呼吸津液。他整个人还陷在害怕她被带走的虚空感中,连她近在咫尺的小舌头也不知道嘬一嘬,她便自己去舔他的齿缘。
软与硬相贴,口中是,身下也是。
文弈既是后怕又是羞愧,一方面完全不想放开她,另一方面下体出奇地硬,他整个人又像天使又像恶魔,一边试图将她从泥沼中挽出,一边拿着作恶性器如枪一般狠狠抵着她。
你说这世间,谁人不是如此自相矛盾。
“你不害怕吗?”文弈怜惜地摸着她的下颌支,拇指顺势在耳垂上揉捏。他小巧可爱的水晶人偶摇摇头,嘟起嘴来。他把这视为一种索吻的信号,刚要继续亲,就听她问:“那你不觉得我很低贱吗?”
怎么可能?文老师瞪眼想斥她胡说,易晚却自顾自继续补充:“我也在出卖身体,我当然不怕。反倒是你如果反感那个领导,也该反感我才对……”
其实她和那个崔主任做的是同一件事,金钱权力与肉体之间的交换,交易双方各自摆出价码,一调转——啪!成立!
文弈不悦,眉眼一凝,惩罚般揪紧她耳朵,她怕疼又怕痒一样浑身抖起来。
怎么可能一样?她是被逼无奈,而他是仗势欺人。她怎么能够把自己跟那种阴沟老鼠相提并论……文弈心里又痛又怒,但看她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又忍不住松了手,郁郁开口:
“如果你是真的这样想,那怎么还敢来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