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后,他离开了榕城。
用有些人的话说,陈牧洲是上辈子积了德,死了穷爹,来了富爹,去大城市享福咯。
大人说话小孩儿学。
看不惯陈牧洲的人,趁着他要走了,放学后路过护城河边,对方在他跟前嬉皮笑脸地说。
——你爸死了,你刚好也能享福了,爽不爽啊?
本来以为陈牧洲不敢像以前一样。
那人得意洋洋地看着他,陈牧洲没声没息,沉默走到旁边把校服外套一脱,随手扔到街边栏杆上。
尔后转身,拽过那人领子,一拳又狠又重地挥过去。
没有路人敢插手。
少年发疯时没有声音,双目布满血丝,唇角抿紧,一拳又一拳,恨意烙成烫痕,刻骨一般。
纯宣泄的揍法。
最后还是三个人赶到,宋子路和章恒拉过陈牧洲,林顺安拖开嘴欠的人。
即使当晚进了警局,陈牧洲再没有开口讲过一个字。
这样做还是冒险的。
当时陈牧洲还没有被带回大城市。
那晚,宋子路、章恒、林顺安家也都没睡,互相通了个电话,担心陈牧洲亲生父母那边会介意,到时候孩子真没着没落怎么办?
他们甚至已经决定好了,如果亲生父母真能甩手不管,他们就各出一份钱,把陈牧洲大学费用包圆。
毕竟在那个烂学校,陈牧洲成绩好到一骑绝尘,校长都觉得自己祖坟冒了青烟,才能偶然间收到这种重点苗子。
知道陈牧洲要离开,校长还失眠过一周。
即使已经离开多年,陈牧洲也没有忘过这里的一切。
他没什么可以做的,只能给最朴素的东西。
宋家、章家、林家分别收到了榕城新开发的房产,房价在这两年翻了三番。三年前,陈牧洲帮着选了新区域,卖了上一套房子后,又添钱帮他们挪到了各自最心仪的区,软装也找人全权负责,从国外空运回来很多家具,忙了小半年。
宋子路的父亲,跟陈牧洲养父一样,在当年的意外中去世,只剩宋子路跟爷爷,爷爷喜欢开个小店,陈牧洲就盘了几家,在离家几步路的这条街上。
他们俩平时待五金店待的多,这点陈牧洲知道。
熟到一定程度,说话也不会太客气。
陈牧洲松开他,低头在柜台上轻揩,指腹上立刻沾灰。
“想你要不要去精神病院住一阵?”
陈牧洲无言扫他一眼:“爷爷不在,你真是要翻天。”
宋子路一挥手:“哎,没有的事,我就是想赶紧上王者,前段时间工作给我累的……哎,既然来了,晚上我们去老章家吃饭吧?他们知道你回来,肯定开心!”
他想起什么,打了个响指:“我现在就给小安子和狗章说!”
手机还没掏出来,就被陈牧洲摁住。
“不用。”陈牧洲抬眼:“我来提醒个事。你先知道最好。”
不是没见过陈牧洲严肃,但宋子路见,都是多久前的事了。
宋子路小心道:“你,你说吧。这么严重吗?”
陈牧洲抬起右手,指尖在桌面轻敲了敲:“这一片快拆了。”
他轻声道:“你爷爷习惯这里,也喜欢这里,你到时候多劝,也要看好他。”
宋子路怔住。
陈牧洲:“不管他们补多少钱,我都会再加一倍。”
宋子路皱了皱眉:“也不是说不行……但怎么这么突然?”
陈牧洲没说话。
开发商是‘老熟人’。
以宗奕的信息网,当然能知道他在榕城的经历。到时候如果趁机作点手脚或文章,再防备也晚了。
宋子路立刻了然,知道他可能不方便。
立刻大手一挥:“行,你放心!我跟章恒回头也说声,这个可以吧?他们家应该问题不大……到时候可以帮着我,一起劝劝老爷子。”
“哎对了……我上次没来得及问,说起来,我前段时间路过三中,看到那个那个,林什么?你那个助理,好像来了一趟。”
陈牧洲嗯了声,轻描淡写:“他过来查点事。”
宋子路:“三中的事?”
没等陈牧洲回答,宋子路一拍大腿:“那你他妈不来找我!?我当时留级了以后,转到三中了啊!”
陈牧洲:“不是我们那几届。”
宋子路啧了声,大包大揽:“你说,哪一届,谁,宋爷的人脉广着呢我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