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茶盏重重摔在地上,立刻成了一地碎片,将匆匆赶来的下人吓了一跳。
“老......老爷,”那下人曲着身子,瑟瑟发抖道:“沈小侯爷来了。”
赵鸿善听到这话,顿时皱起了眉。“沈羡之?他来干什么?”
“不......不知,说是有要事要跟姥爷商量。”那下人低垂着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显眼,免得踩到雷。
“有要事?”赵鸿善冷哼了一声,“什么要事,我看是来看笑话的!”
话虽如此,但人既然来了,总归是要招待的。赵鸿善站起了身,直向着前厅走去。
沈羡之已经等在前厅,此时正施施然品着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赵鸿善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一看到沈羡之便快步上前,大声说道:“羡之兄你可来了!我今日方知刺客之事,你可有受伤?”
“无妨。”沈羡之打量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那刺客武功不高,并未伤到我。”
“没受伤就好。”赵鸿善似是长舒了一口气,“竟有人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胆敢行刺!若是让我抓到,非要狠狠惩治不可!”
沈羡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语气不冷不热:“多谢鸿善兄。”
“客气什么。”赵鸿善看着沈羡之,假装关切道:“羡之兄可有眉目?若有需要,随时开口,我赵鸿善一定全力相助,势要将那刺客捉拿归案!”
“鸿善兄一番美意,羡之心领了。”沈羡之微微点头示意,随即说道:“刺客已经抓到,不劳鸿善兄费心。”
听见这话,赵鸿善心下一惊,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神态,假意道:“那甚好,羡之兄果然神速。不知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妄想对羡之兄下手?”
沈羡之打量着他,眼神有不易察觉的嘲讽,随即摇了摇头道:“此事容后再表,我今日前来,是有件要事要同鸿善兄商量。”
那赵鸿善听到这话,不由得愣了一愣。他本以为沈羡之是为刺客之事而来,刚才便已经想好了借口。可看眼下的情形,竟是还有其他事?
赵鸿善有些疑惑起来,压下心中对刺客之事的焦虑,好奇地问道:“有什么事比刺客还要紧?”
沈羡之却并不急着开口,反而扫了周围一眼。赵鸿善会意,立刻屏退了左右,“羡之兄但说无妨。”
沈羡之这才脸色凝重地说开口道:“鸿善兄,五年前的金发塔事件,你可还有印象?”
金发塔?
赵鸿善听到这几个字,脸色突然一僵。他警惕地看了沈羡之一眼,随即问道:“此事震惊朝野,当然有印象。”
“鸿善兄莫要紧张。”沈羡之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递了过去:“先看看这个。”
赵鸿善接过,眉头却微微皱起。
他是个武夫,并不认得太多字,此刻他拿着这本册子,翻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问道:“这是什么?”
“账本。”沈羡之打量着他,“五年前的账本。”
“账本?”赵鸿善狐疑道,“羡之兄,你给我看账本干什......”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愣住。
五年前?那岂不是修建金发塔的时候?难道这本账本,跟金发塔有关?
赵鸿善有种不详的预感,脸上的表情也僵硬了起来。
沈羡之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继续说道:“羡之兄可记得,五年前朝廷修建金发塔,曾在淳安开采石料?”
“记得。”赵鸿善不知这账本究竟什么来头,只好顺着他的话,小心翼翼道:“羡之兄的意思,这账本与石料有关。”
沈羡之点了点头,语气忽然严肃了起来:“当年在淳安,有人假借开采石料的名义,大肆掠夺民脂民膏,贪赃枉法、中饱私囊。”
“竟还有这等事!”赵鸿善很是诧异。他顺着沈羡之的话,又翻了翻那册子,怀疑地说道:“难道这账本,便与此事有关?”
“不错。”沈羡之点了点头,“这账本,便是贪污之事的证据。”
赵鸿善这才恍然大悟,赶紧将那账本推了回去:“如此重要的证物,羡之兄当交由皇上,为何要交给我?
“鸿善兄。”沈羡之止住他的动作,将账本翻到其中一页,“不妨先看看这个。”
赵鸿善低头一看,瞬间僵愣在原地。
他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是对于朝廷中人的名字还是认得的,否则常常要闹笑话。眼下他看着那页纸,赫然认出其中的名字:丁诚。
跟在这名字后面的,还有一个“十万两。”
饶是他再不识字,也知道这一行字的含义,脸色明显变了。
沈羡之叹了口气,假装没看到他的表情变化,“本来我确实打算将这账本交出去,由皇上来决断。但我看到丁大人的名字,便立刻改了想法。”
“羡之兄......”赵鸿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是何意?”
“既然到了这个份上,我便直说了。”沈羡之正色道,“鸿善兄,你也知那丁诚素以你的名义行事,在外人眼里,他的所作所为便是你的授意。”
“若我贸然将这账本交出去,只怕会牵连到你,因此才先拿来与你商量。”
沈羡之说完,直直地看着赵鸿善。
他这话说得极巧,虽然听起来坦诚,却暗藏不少玄机——
若是赵鸿善要替丁诚遮掩,便是坐实了他们结党营私,更是犯下了欺君之罪;
但若赵鸿善不替丁诚说话,便是要弃车保帅,牺牲丁诚来保全自己。
这样一来,他就没了在工部的实权,此后也没有理由再插手工部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