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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1 / 2)

柳竹秋 荷风吹 7408 字 2022-08-17

柳尧章豁达又宠溺妻子,故意质问:“这么说你也想学她好色?真真岂有此理。”

白秀英看了看柳竹秋,见她斜睨怂恿,便笑微微向丈夫说:“君岂不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来’2?”

说罢主仆四人都哈哈大笑,柳尧章假意埋怨柳竹秋:“都是你这女登徒子乱教人,照你们的意思,那貌丑的男人就不配被女人心悦了?”

柳竹秋说:“若有左思之才,就是相貌同他一样丑陋,也是值得倾慕的。我们所嫌的不过是那些獐头鼠目,胸无点墨,行止又下流恶俗的蠢汉罢了。”

聊到“好色”话题,她顺势带出刚才在皇城下的惊险遭遇。

白秀英后怕地捂住胸口:“瑞福说你去锦云楼了,我还正想问你妙仙姐姐近来好不好,没想到你竟撞上了飞来横祸。”

柳尧章又替妹妹淌了几滴冷汗,埋怨:“你胆子也太大了,稍有差池,我们家此刻已家倾宅乱了。”

白秀英劝慰:“季瑶是见不得好人受屈才挺身而出,她机敏果敢,自然是先有把握后再出手的。”

柳竹秋嬉笑着拉扯柳尧章的袖子,求他别生气,却又拱火:“三哥见过太子殿下,可否再给小妹描述一下,今日差池错过,小妹当真遗憾得紧。”

柳尧章疼她是真,却也觉得她此番闹得太过头,因习惯让着她,不忍严责,玩笑似的劝告:“你应该庆幸自己没见着太子殿下,殿下仪表举世无双,你这么贪色,只看一眼就会害相思病,到时岂不白白断送小命?”

柳竹秋大笑,向白秀英告状:“秀英你评评理,三哥刚还说我嘴巴厉害,明明他这张嘴才是绵里藏针,杀人于无形呢。”

夜已深,他们谈完正事,开够玩笑,准备散会就寝。

柳竹秋说她此番能全身而退,多亏张选志在圣上跟前求情,明日先去看望宋妙仙,后去张府道谢,完了再回柳家。

洗漱完毕,她宽衣钻进帐幔,趁外面没吹灯,拿出方才藏在枕头下的太子赏赐的手绢仔细观赏。

手绢上用金银丝线绣了一头文彩辉煌的麒麟兽,还是簇新的,拿在手中芳馨扑鼻,正是太子身上的香气。

“小姐,可教我逮着了!”

春梨突然悄无声息地从帐幕下钻进来,着实吓了柳竹秋一跳。

“死丫头,干嘛吓唬人?”

“我早发现小姐在枕头下面藏了东西,还等着你叫我来开眼界呢。”

“好,上来,我让你开开眼。”

春梨五岁起伺候柳竹秋,跟了她整十年,情分有如亲妹妹。柳竹秋往床里挪了挪,拍松身旁的褥子,伸手将她拉进被窝,让她一同赏玩手帕。

“原来这是太子的帕子,不愧是皇家御用之物,我还从没见过这么精致的绣工呢。”

春梨艳羡地观赏手帕,被那馥郁的香气吸引,采蜜蜂似的贴上去嗅闻。

“什么香这么好闻?”

“不知道,多半是外国的贡品,民间买不到的。在外面晾了半天还这么浓郁,据说‘荀令君至人家,坐席三日香。’3,我看太子殿下也是。”

“唉,我都替小姐可惜了,要是今天能见着殿下就好了,那么好看的人,看一眼也能做上一整年的美梦吧。”

柳竹秋笑道:“其实我觉得没见着也好,你想,要是人们夸大其词,太子其实并没有传闻中的好看,又或者不符合我的喜好,相看后我肯定会大失所望。自古以来美人都是停留在想象中时最动人,比如《蒹葭》里就说‘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美人在水的另一边,根本不知道长什么模样。就因为听说她很好看,人们才不顾‘道阻且长,溯洄从之’4。要是见过了,觉得并不符合心意,哪有这份渴望和毅力?”

春梨笑歪在枕头上,扯着她的袖子嚷:“小姐真会逗人,我见别的小姐说话带个‘男’字都会脸红半天,就你还能头头是道讲解,你在外面也这样?”

柳竹秋说:“你终年呆在深宅,不知道外面那些男人从来都是这样议论我们女人的,他们可不会羞耻脸红,反而还洋洋自得呢。”

“那你跟他们应酬时也陪他们议论?”

“不,我只同他们讲女人也是看重男人相貌的,让他们勤修边幅,注意涵养。有那起混账人不服气跟我辩论,都被我驳倒了。”

柳竹秋对那些人说,禽兽界里如孔雀、狮子等都是雄类比雌类毛色更鲜亮,花纹更美丽。因为只有外表最出彩的雄类才能在求偶中胜出,得到雌性的青睐。所以这些雄类的美貌都基于雌类的喜好和需求,雌类希望它们好看,它们就变得好看,希望它们强壮,它们就努力强壮,以便取悦雌类,□□繁衍。由此推之,若男人不懂得取悦女人,满足她们的喜好,就不配与之结合。即便能凭运气娶到妻子,婚后不受其待见,或背着他另与貌美可心的男子相好,也只能反求诸己,怨不得女方。

春梨被笑岔了气,揉着肚皮叫唤:“我的好小姐,估计那些人的心肺都叫你给气炸了。”

柳竹秋满不在乎:“再气他们也奈何不了我,反正我不论做女人还是做男人都不讨喜,那就只图自己痛快呗。”

远处响起三更梆鼓,她打发春梨去吹灯,将手帕塞回枕下,安稳地睡了。

锦云楼晌午后才开张,她吃完午饭,换上男子装束穿过暗门来到隔壁卧房,立刻发现一个危险信号。

她每天关门后习惯在门前洒一层薄薄的粉灰,若有人潜入就会留下痕迹。今天那些淡青色的灰尘初次记录下几个浅浅的大脚印,来去都有。

她出门问看家的瑞福昨晚可有人造访。

瑞福茫然:“我一直守在家里,没人来啊。”

“那夜里有动静吗?”

“也没有。”

瑞福早晚都会检查门窗,确定没人动过大门和卧室的门闩。

“会是那种能高来高去的窃贼吗?”

“屋里没丢东西,肯定不是贼。”

柳竹秋怀疑此人是来探她虚实的,不知是否已发现室内的暗门。

她让瑞福先去向三哥家报讯,让他们早做防备,仍照既定计划去锦云楼看望宋妙仙。

“温孝廉,可把您给盼来了。听说您吃了官司我都急坏了,还准备去府衙抱着府尹老爷的腿替您喊冤呢。”

老鸨崔六娘见了她,腻歪得像久别重逢的亲人,奉承完毕话锋一转,指着楼上紧张兮兮说:“方才来了位客官,指名要见妙仙。我本想照原先的样替你们回了,可那人派头特大,直接让随从往我脸上扔了一锭金元宝,喏,就是这个。”

她撩起上袄,露出肥腻腰身,从腰带里扣出黄灿灿的金锭,少说有五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