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快三十的汉子, 杜向东居然看到他哭了,他觉得这事恐怕在点大了,赶紧拉他回了他那个茅草屋,把门关,给他把破成一条条的毛巾沾湿, 递给他擦脸, “是不是果婶有什么事?”
之前还说给他妈送炖肉,转眼就成这样了, 那也只能是这方面的事。
果建良接了毛巾擦了擦有些红的眼睛, 闻言点了点头,就开始说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果建良去送肉,想着以前送的东西都落到果大嫂一家嘴里,果母却没吃到过多少, 就想偷偷把肉从窗户给果母拿进去得了。
谁曾想敲了窗户后,听到的却是几个侄子的声音。
而果母却从旁边低矮的厢房出来, 果建良这才知道果母住厢房都几个月了。
果大哥现住的这个房子是果家以前老房子, 那厢房就是几块木板搭的, 年久失修、四处漏风, 冬天能冻死人。
果建良就是脾气再好也要跟大哥打架, 谁曾想果大嫂跳出来, 却说是果母自己同意的。
果母也赶紧将他拉走,解释说确实是她自己乐意的。
果建良连忙追问原因,果母就说她之前一直想将工分单记,但果大嫂一直不同意。
这里就不得不说,果母才刚五十多岁,身体健康,上工能挣10个工分,比个壮劳力也不差太多,年底按工分分的钱粮,要是她自己,那是吃不了的吃。
但她住在果大哥家,又是果大嫂当家,分的钱粮自然就归果大嫂统一调配。
果大嫂两口子婚后生了三个儿子,大的十岁,小的也有五六岁了,正是半大小子最能吃的时候,只靠他们两口子那肯定是不够吃的,再搭上老大再过几年就得盖房娶媳妇,压力更大。
婆媳吵了几回,果母就去问大队长,但大队长却说工分都是按户来记的,她现在跟果大哥他们在一个户口本上,那就得记一块。
于是她回来就跟果大嫂商量,以后分了粮食还是一块吃,但是她的那份钱就她自己收着,条件就是她搬离西屋住厢房,把屋子让给几个孙子。
果大哥起初还不同意,果母就说如果有人说闲话她去解释,果大哥就没再说什么了,只是默默的把房子修补了下,又给把家里旧媒球炉子搬了过去,果大嫂见事已成定局,又想着如果以后盖不起房,老大可以用那西屋结婚,就也同意了。
其实生产队主要是分粮食,他大哥家一年也分不了几十块钱,再分到果母自己手里一年能有十块钱就不错了,果建良就不明白果母折腾这点钱干什么,要是不想跟大哥他们过了,可以跟他过啊,可果母又不同意。
果建良不肯走,果母最后只好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其实她是想攒钱给果建良娶媳妇,小儿子没娶妻就被分了出去,这事一直是她的心病。
眼瞅着小儿子快三十岁了,却连个房子都没有,更别提娶妻,她这才急了。
就想着把自己挣的钱要过来,攒两年跟他凑一凑盖两间土坯房,然后娶个寡妇什么的,也不怕小儿子会孤独终老。
果建良听了眼眶就红了,当即就把自己攒够钱盖房的事说了,不过他没敢说自己是投机捣把挣的,只说是跟着杜向东出去干活什么的,果母也听说杜老大改好了,去赶大集赚了些钱什么的。
果母听了十分高兴,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果建良就趁机提出让她搬过去跟他一块住,这下果母说什么都不同意,她倒不是怕拖累小儿子,毕竟她现在还能干,可她有大儿子,要是跟小儿子住,在农村大儿子是要被讲究的。
在农村分家后,老人一般都是跟大儿子过的,而且分家时大儿子也是分的最多的。
果建良说不通果母,把肉撂下叮嘱果母肉就自己吃就行,然后红着眼眶就出来了。
说完后,果建良就让杜向东给他出主意,看看怎么才能说服果母。
他也不想让大哥被讲究,说到底也是因为穷的,谁不想让母亲住大房子过好日子,而且母亲其实也是为了他。
杜向东想了想,就真的给了出了个主意,果建良听了就有些迟疑,但最后一咬牙还是点头应了。
又过了几日,杜向东放工回来时,就听社员们议论,说果家小四脸皮厚了,刨地弄伤了手就说自己做不了饭了,赖到了大哥家吃饭,果老大媳妇天天黑着脸。
有的说人家是带着粮食过去的,果大嫂只不过烧饭时多添点粮食怎么就那么为难,为人太小气。
杜向东微微一笑,他没想到果建良行动还挺快。
且不说果家情况,时间一天天过去,时间就来到十月底,转眼天气转凉。
杜向东换上媳妇新给做的长裤长褂,走在放工的路上惹得不少人回头看,他这人长的高大,本来站在人群里就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偏他五官又很立体,就更是令人瞩目了。
以前穿的破破烂烂的,就是一农村糙汉子还好,现在忽然穿上新衣,又不像以前似的流里流气不学好的样子,就看出几分英俊来。
大姑娘小媳妇们有的就感叹,以前没看出这杜老大长的不赖,要不哪轮的到罗树琴这么个外来的知青。
杜向东以前走路上没人理,现在走路上总有人看他就有些不适应,不由的就加快脚步,回到家不一会儿,陈志强就又来取炸糕和麻花,而且他前些日子考虑说拿果脯的事,今天来说考虑好了,决定拿些果脯去卖。
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前两天在10月21日的时候,广播里传来恢复高考的消息,停了近十年的高考终于恢复了,社员们还没太大反应,但下乡的知青们却全炸了,好多知青放下手中的锄头,纷纷涌进书店、学校打算淘一套复习资料,谁备参加一个月后的高考。
一下子不少人不干活了,得回农忙已经过了,要不大队长非得焦头烂额不可。
罗树琴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没什么反应,早在两个多月前杜向东就跟她提过这茬,只是她觉得自己上学时成绩一般,仅有几个月时间复习肯定是考不上的,她就想就算要考也要等明年了。
杜向东听了也没说什么,罗树琴就很奇怪,这人就不怕她真的考了大学离开他。
可是有不少知青有了回城机会,就一去不复返了。
不过她到底没有问出来,觉得就算问了也得不答案。
况且她觉得现在的生活还不错,干活能挣些钱,还能没事做些针线活,就是有些衣裳做起来没有个缝纫机有的挺不方便,不过那可是个金贵东西,她也就偶尔想想。
她又不可能当专业裁缝。
而陈志强决定拿些果脯去卖,也是觉得天天出去跑,外面真的在一天天在改变,环境宽松了很多,有一次他去火车站送人,就发现有不少小贩在后广场卖东西,而且居然没有人管。
他就背着麻花过去一大早过去卖了一会儿,没想到好多赶火车的人买,一大篮子足有一百根的麻花,没两个小时就卖光了。
于是他也就不再考虑了,果断的来拿果脯了。
可惜果脯虽然不错,但量太少了,每次只能给他二十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