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筱望着林驿苍白的脸,不由得想起了前几日,每每恢复意识,就见自己躺在林驿怀里,身上暖和极了:
林驿,长夜漫漫,那时的你,抱着被蛊虫致晕的我,在想些什么呢?
你心里,怕是比我现在,还要难受吧?
你怕我知道真相后受不了,选择了一个人承受,宁愿让我误会你。
我却一直在计较,你仗着自己不知坠崖前后的事,笑着往我心上捅刀。可我那一口一个的“岚庭哥”,又何尝不是在凌迟着你?
林驿,在你心里,定觉得我傻极了吧?
我原以为,我只是路盲,不曾想,眼盲,心也盲,被人家耍得团团转,却仍傻呵呵地对人家笑,对你甩脸。
这些年,你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呵护我这份傻的……
待金筱反应过来,她的手已触上了林驿的手,很凉。她又碰了碰林驿的脸,还是很凉。
她轻抚林驿的额头,滚烫!
她将火烧得更旺了些,随后抬起林驿的头,将蒲团抽出,自己坐上,让林驿枕在了腿上。她握住林驿的手,开始给对方输送灵力……
雨打窗棂,杂乱无章,像是有呜咽声夹杂其中。
金筱的思绪亦是纷乱。
林驿和叶岚庭的一段话,横跨八年,甚至更长,将金筱对这二人在内的许多固有认知,瞬间打破。
此时,她仿佛走进了一间一地残卷的屋子里,跪地整理,将那些被撕得稀碎的纸张一点点拼接。
有些纸张陈旧落灰,脏了她的手。
有些纸张却是崭新,在阳光下泛着光亮,好似从出世,就被藏了起来。现下金筱发现了它们,想拿起其中的一片,被纸锋划破了手。
血滴在上面,晕染了上面的字,金筱费力辨别,认出是“良楠”。
“良楠,良楠……”
金筱不断默念这个名字,心一阵抽痛。
时至今日,良楠在石紫山上的所有反常行为,金筱都懂了——
当初,良楠在石紫山上的状态,一日比一日差。
不知从何时起,良楠看她喝药时的神色,开始不自然了。
再后来,良楠送了她一根银簪,且在每日为她梳妆时,一改往日的沉默寡言,与她提及那银簪。
就像她所说的,良楠那么聪明,怎会不懂得送礼要投其所好?
明知她对梳妆不感兴趣,却要送给她发饰?
可笑她当时过得浑噩,脑中一团浆糊,又对叶岚庭坚信不疑,只当良楠为了夸耀自己眼光好,才送了她那根银簪。
致使今日,她才明白了良楠的良苦用心——
良楠是想借那银簪,暗示她药里有毒啊!
她傻,叶岚庭心里却如明镜般。只关于那银簪,试探她几句,便知晓了良楠此举的真实目的。
所以才会有翌日的,叶岚庭与良楠在竹林“幽会”,叶岚庭亲了良楠。
天知道那亲密的表象下,叶岚庭如何威胁的良楠,良楠的心里,又怕成了什么样子!
然而,当良楠一脸无助地跪在地上,与她哭泣时,她却暗示良楠,背叛她,不会有好下场。
最终,她白日里展现出来的不信任,逼得良楠走上了“死谏”这条路……
金筱抬眸,望着庙外寂寥漆黑的苍穹,心中五味杂陈:
良楠啊良楠,最后果真应了这名字,陷入了两难。
曾记否,马车上,八岁的金筱打趣良楠:“良楠,你这名字真怪,你说,若是有一天,我和岚庭哥哥真有了矛盾,你会帮谁?”
“姑娘高看我了,我身份低微,何谈‘帮’字。我是您的人,定当为您尽心。”
金筱当时还太小,只觉得良楠这回答无趣得很,哪里会想到八年后,良楠说到做到。
面对她爱的人利用她,她忠的人猜忌她,良楠的内心该有多煎熬?
但她仍不愿让叶岚庭下毒的事败露,坏了名声,更不能眼睁睁看着金筱被害。
人微言轻的她,与金筱寄人篱下,日子本就过得如履薄冰,谨小慎微。
她该是苦熬了多少个日夜,才做好了谋划。
她将金筱喝的养蛊药,换成了致命药,逼金筱离开石紫山,离开叶岚庭。
金筱现在何尝不明白,良楠抢在她说话前,主动喝下那碗毒|药,是为了不弄脏她的手,让她在知道真相后,能少难受些。
良楠真是死前死后,都在为她考虑。
可她呢?
她将良楠最珍视的糖葫芦布偶,扔给了叶岚庭,现下连良楠的身后事是如何处理的,都不知道……
思及此,金筱无声痛笑,悔恨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砸了下来——
她说良楠配不上叶岚庭,到头来,无论是叶岚庭,还是她,都配不上这般好的良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