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早看这崽子不顺眼了,可偏偏他与浮屠境内司空一族的大长老十分相熟,大长老最看重、最喜爱的弟子,就是司空业这厮,他根本拿他没有办法。就算有心惩戒他一下,也根本抓不住他。
“你又想做什么?”孟老皱着一张老脸说。
司空业双手环抱在胸前,踱步走到孟老身边,大大方方搭住他的肩膀,“孟老……”
“撒开!不知礼数!”孟老气得吹胡子瞪眼,把他的爪子拍了下去。
“行啊,我还以为跟你交上了朋友,是忘年交呢。”司空业哂笑地道。
孟老一咬牙,心想你几次三番擅闯老夫的家门,还指望老夫跟你交朋友?我呸!
“有什么事就直说。”孟老没好气地说。
司空业故作深沉地叹了一声,在几人面前来回踱步,走过谢书辞身边,目光从他脸上掠过,又看向一旁的谢安,非常夸张地“唉”了一声。
“实不相瞒啊,我此次下境,是听说了一件好玩的事,本打算来见一位老朋友……哦,不,他可能不这么觉得,总之啊,我好不容易追到了淇州,在机阅城待了没两天,最喜欢的一辆云顶金漆马车就被人给一刀劈了,你们说,我心中可会没有怨气?”
孟老闻言后,不着痕迹地扫了谢安一眼。
“上午我在街上看到的人就是你吗?”谢书辞惊讶道。
司空业踱步回到他面前,抬手就想去勾谢书辞的肩膀,谢安兴许是听见了声音,攥着谢书辞的手腕,将他拉进自己怀里,面色不善地看向司空业。
司空业伸在半空的手停顿片刻,意味不明地看了谢安一眼,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是啊,就是我。”
谢书辞抿着唇瓣,侧头看了谢安一眼,自从司空业出现后,小瞎子就变得有些奇怪,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小瞎子好像对司空业充满了敌意与警惕。
但是谢书辞不想轻易怀疑谢安,就在心中告诉自己,小瞎子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其他感官都比正常人灵敏许多,或许是他从司空业身上感觉到了不喜欢的气息。
司空业叹息道:“你既然看到过我,自然也看到了我那辆重金打造的云顶金漆马车,在那么短短一瞬间门,就被歹人劈得连渣都不剩,你说说,这叫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孟老看见了整个过程,自然知道是谁一剑劈了他的马车,只是见他没有当中拆穿的打算,孟老也不想拆穿,以免被什么危险的人物盯上。
谢书辞不解道:“那你去找那个人报仇啊,来这里干什么?”
司空业浅色的眸子在谢安身上一停一顿,“你说得对,我应该去找他报仇。”
谢书辞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你要报仇就去啊,又没人拦着你,老是看小瞎子做什么?
谢书辞没往深里想,以为司空业是见小瞎子长得好看,不禁多看了两眼,于是他在心里稍稍唾弃了他一下,毕竟这家伙和萧寻是一对儿,没想到竟然这般肤浅。
“那你去啊。”谢书辞不着痕迹地往前挪了一步,半个身体将谢安挡在身后。
司空业无辜地眨了下眼睛,说:“可是我不知道是谁干的。”
谢书辞:“……”
那你说个屁。
果然是个傻冒,和萧寻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楚归意站在一旁,目光探究地落在司空业身上。
他和谢书辞不同,已经猜到了谢安真实的身份,如今再看见司空业对他的态度,楚归意心中已经明了,司空业之所以下境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谢安,劈了他马车的人,恐怕也是谢安。
这本与他、与楚家没有关系,可是看见挡在两人中间门,一无所知的谢书辞,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不希望书辞被卷进司空业和萧寻的纠葛之中,无论他们想要做什么,最终会受伤的也只有书辞而已。
可是,书辞如今对谢安太过信任和喜欢冒然将谢安的身份告诉他,对他们而言未必是一件好事。
司空业看着被谢书辞护在身后的少年,挑起一边眉头,眸光流转,继续道:“我虽没有证据,但却可以猜到是何人所为。”
谢安神色紧绷,因情绪起伏过于强烈,身体中一股灵力横冲直撞,仿佛要突破他心里最后那一丝理智,让他在司空业开口之前将他诛杀当场。
可是……还不行,他还不能那么做,如今他尚且能压住一身倒涌的灵力,可若是手中再沾上他人的献血,恐怕,他便控制不了自己。
他还没有完全分离善恶,绝不能在这种时候走火入魔!
谢书辞没有很想知道是什么人劈了他的马车,但是司空业这傻冒直勾勾地看着他,好像谢书辞不问,他就不会罢休。
谢书辞只得无奈地说:“什么人?”
司空业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云顶金漆马车不是凡物,能在眨眼之间门将它粉碎,并且不露行踪的人,我只想到了一个。”
司空业笑容可掬,却看得谢书辞脊背发凉。
他隐约猜到了,司空业想说什么。
“……谁?”谢书辞正了正神色问道。
司空业就等着谢书辞这么问,他站定在谢书辞面前,眼神却仿佛透过谢书辞,看向了他背后的谢安。
“天道圣子,萧、寻。”
他刻意放慢了语调,观察着谢书辞听后的神情。
谢书辞听后身形一僵,一股凉意顺着他的皮肤,渗透进骨缝当中。
此时此刻,谢书辞无比确信,他被套路了。
或者说,他就是身在一个宿命的套路里面。
自从离开小仙门后遇到的人和事,冥冥之中仿佛早已注定一般,辟邪、司空信、司空业……萧寻,无论他做什么,最终的结果还是会和萧寻不期而遇。
他应该早就猜到的,全是套路,全他妈是套路。
只是,倘若他遇到的所有人和事,都存在着某种因果关系,一步一步将他推回到原来的轨迹当中,那么,小瞎子的出现,又意味着什么呢?
他又代表着什么呢?
说起来,哪怕现下两人关系如此亲密,谢书辞也依旧遵守着那日的承诺,从来没有追问过谢安的过去。
他会不会……
不,不会!在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的时候,谢书辞就在心里极力否认,并强行将这件事翻了过去。
他会遇到萧寻怎么了?
人般夏前辈不都给他算了吗,他是有一道命劫,他会死在仙门大选上,在这之前,就算他遇到萧寻又能怎么样?
短短一瞬之间门,谢书辞恢复了冷静。
司空业却已经从他一瞬间门的反应看出了什么,眸光似笑非笑地看向谢安,愈发觉得有趣了。
他早已猜到话本中的谢安,真实身份就是萧寻。
起初还觉得疑惑,天道圣子怎么会跟一个丹修扯上关系,对于话本里描述的事情没有相信过,如今一见,倒是信了几分。
修了杀戮道的天道圣子,剑走偏锋反抗天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在浮屠境内威名远扬的杀神,到了修真界之后,居然隐姓埋名留在一位丹修身边,而且与其看上去似乎情谊颇深。
当真是……有趣极了。
“那你去找他报仇啊。”谢书辞道。
司空业收回视线,闷笑一声道:“我与萧寻曾有过几面之缘,与他也算是惺惺相惜,大约是我那云顶金漆马车碍了他的眼,他想劈就劈吧。”
谢书辞诧异地看着,心想你俩的剧本不是相爱相杀吗?怎么听起来,你还挺宠着他的?
谢书辞心中不禁有些狐疑,原书他看得太不仔细,没太注意什么细节,也不知道故事最后的发展,难不成是他错怪主角攻了?其实他并没有四处跟萧寻作对?又或者他就是那种“喜欢你就欺负你”的傲娇人设?
这么一想,谢书辞觉得不无道理,否则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变态,一个二缺,最后真的能he吗?
想到这里,谢书辞颇为感慨地说:“司空公子,你真是个好男人,以后遇到喜欢的人了,一定记得温和一点,别做傻事,也别太傲娇,该服软就服软,不然我担心你迟早会被他弄死。”
“?”司空业被他转变话题的速度惊到了。
谢书辞一脸欣慰地看着他,“以前是我错怪你了,用你的爱去感化他吧,你可以的。”
司空业:“……”
众人:“……”
谢安似是不愿他再与司空业多说,拉着他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他们之间门的距离。
司空业压根没明白他想说什么,却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说:“你说得对,我应该温和一点,用爱去感化他。”
虽然这个“他”是谁,司空业不知道,也懒得去知道。
谢书辞:“……”
谢书辞当然知道他不知道“他”是谁,但看见他一副信以为真的表情,小声嘀咕道:“你也挺会扯犊子的。”
说到最后,司空业非说自己丢了爱车,身无分文,又住不惯孟家提供的客栈,非要跟他们一起去孟家。
孟老气得牙痒痒,要是有这个本事真想狠狠痛揍这厮一顿,可惜他没这个本事,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只好带着他和谢书辞一行人上了仙山。
一路上谢安没将谢书辞放开过,只要司空业往他身边凑一点,谢安就加重力道,暗示谢书辞不准给他说话。
谢书辞心中无奈啊,也不知道司空业身上到底有什么,令小瞎子如此厌恶,谢书辞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司空业这厮,是个话唠。
话出奇得多,比谢书辞还话多,一路上都喋喋不休。
谢书辞想,像小瞎子这样沉默寡言的人,一定很讨厌司空业这样的话唠。
孟老不搭理他,谢书辞想跟他扯会儿犊子又怕小瞎子不高兴,楚闻风倒是更干脆,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
然而就苦了楚归意,他向来知礼数,断然不会无视他人,司空业见只有楚归意一人搭理自己,就跟他扯起了犊子。
谢书辞在一旁听着,大概明白司空信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司空业在秘境里发生的事,因为这厮嘴里憋不住话,跟楚归意聊了一路,就差把自己的生辰八字今天穿什么颜色的亵.裤都抖落出来了。
楚归意对他的话一一笑纳,最后话锋一转,问道:“司空公子说下境来找一位老朋友,便是找到了,又当如何?”
楚归意此话不无试探意味。
既然他为谢安而来,自然要清楚他的目的,会不会牵连到谢书辞。
司空业的嘴就像个大漏勺,楚归意本意趁他在兴头上问起,打他个措手不及,兴许能将话给套出来。
可司空业反应迅速,瞬间门意识到了楚归意对自己的试探,轻笑道:“不当如何,只是好奇他近来的遭遇。究竟发生了何事,才让他变化如此巨大。”
谢安脚步微顿,眉头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