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目光在谢书辞与几位青衣修士之间门流转,眼神兴致盎然。
“几位认识?”老者问道。
谢书辞正想开口说话,几个青衣修士立刻摇头,“不认识。”
“没见过。”
“他是谁。”
谢书辞:“……”
见老者向自己看来,谢书辞干笑一声,“对,不认识。”
众青衣修士松了一口气,朝老者抱拳道:“孟老,既然有客人,我等就不多留了。”
孟老点了点头,“你们回去休息吧。”
青衣修士和谢书辞几人擦肩而过,走向长梯,路过谢书辞身边时,他们十分刻意地看向别处,走在最后的修士还险些被石梯绊倒了。
这么此地无银三百里的举动,明眼人都该看出其中有猫腻了。
谢书辞不禁在心中叹了声气,没想到让孟家家主亲自迎接的贵客,居然真的是他曾经的同门师兄弟,他们还这么大张旗鼓地和孟家家主同进同出,一点儿也不怕被别人惦记。
谢书辞只当他们不知道人心的险恶,毕竟他们对自己有恩,又赠予他这么贵重的东西,就算他们不待见自己,谢书辞也不可能弃他们于不顾。
“在下谢书辞,拜见家主。”谢书辞朝面前的老者委身道。
孟老虽年岁已高,头发花白,一双眼睛却明亮有神,仿佛拥有一眼将人看穿的洞悉里,即便如此,在如此犀利的眼神下,却并未让人觉得不舒服。
“原来你就是谢书辞,果真仪表堂堂。”
谢书辞低下头,“家主就别打趣我了。”
“哪里。”孟老眯起眼眸,眸光从谢安三人身上掠过,眼神在经过谢安时,不知为何停顿片刻,又才看向楚归意,“这位想必就是瀛洲楚家的大弟子,楚归意吧?”
楚归意恭敬地行了个礼,“在下正是。”
“在下楚闻风,拜见孟老。”楚闻风上前抱拳道。
孟老捋着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好。”
渐渐的,他将眼神挪到谢安身上。
谢安站在谢书辞身边,一派淡定自若,并无行礼的打算。
谢书辞忙道:“孟老、孟老,您应该知道,我义弟眼盲,又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还请您见谅。”
闻言,孟老脸上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来,“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他若都算是普通人,这世间门便没有任何人不普通。
谢安抿了抿唇,微微拂身道:“谢安。”
孟老意味不明地眯着眸子,片刻后展颜一笑,说道:“想必几位已经收到了拍卖大会的令牌。”
“是的。”
“既然如此,几位就去老夫为你们准备的客栈休息。”
谢书辞道:“听说孟老您想见我,我就来此与您见上一面,顺便……”
“顺便什么?”
“听说孟家来了几位贵客,并且由您亲自接待,我思来想去觉得那几位客人或许与我相识,所以就想来见见他们。”
“哦?”孟老扬起眉头。
谢书辞压低了身子,问道:“难道刚才那几位修士,就是孟家的贵客吗?”孟老并无隐瞒打算,点头道:“没错。既然你见到了他们,可认识?”
认识,太认识了。
但是他们好像不大希望被别人知道和谢书辞的关系,谢书辞便摇了摇头说:“不认识。但是,我想请孟老转告他们几句话。”
孟老十分有耐心,“转告什么?”
谢书辞道:“如今城中已有不少人知道他们的消息,您应该也清楚,城中外来的修士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收到了令牌,他们潜伏在暗中伺机而动,现在城里危机四伏,让他们小心一些,如果没什么事,就尽早离开机阅城吧。”
孟老失笑,“你可知道他们是何人?”
“不知道。”谢书辞摇头。
“想来你便不知。”
说到这里,孟老忽然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浓烈的兴趣,话锋一转:“既然你如此担心他们,不如亲自去告诉他们?老夫一天日理万机,实在是没有闲暇时间门……”
守在长梯下的两位孟家弟子面面相觑,心中不禁觉得疑惑,如今孟家上上下下再也没有比家主更清闲的人了。
不过,家主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见谢书辞神色犹豫,孟老又道:“正好老夫也想跟你们聊聊龙牙秘境里发生的事?我总觉得,杜平生笔下的故事有些太过离奇。”
“可是……”
“更何况,你们今日来我孟家一事,恐怕早已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你们若是回到城中,难保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若是留在孟家,量他们有一个百个胆子,也不敢对你们动手。”
谢书辞有点被说服了,留在孟家对他们来说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不过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上一刻还在给他们下逐客令,怎么下一刻就让他们留在孟家,这怪不得谢书辞多想。
他有些拿不定主意,看向楚归意,道:“归意,你觉得呢?”
楚归意温声道:“既然孟老愿意留我们,自然不能回绝。”
“那就请吧——”孟老扬了扬袖袍,带头走向仙山上的长梯。
然而就在下一瞬,走在最后的谢安忽然回过头去,犀利的眸子精确地看向矗立在道旁的石碑之上。
只见,一刻前还空无一人的石碑上,已经坐着一位墨衣男子。
男子一脚踩着石碑,一脚悬在半空,饶有兴致地看着几人的背影,一双浅褐色的眸子勾勒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当他的目光与谢安互相碰撞,仿佛在半空激起了层层电花,互不相让。
“孟老,既然来都来了,就带我一起进去吧。”
一道慵懒戏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众人同时一怔,猛然回过头去。
“又是你这莽夫……”
“孟廷。”
孟家弟子指着石碑上的男子破口大骂,孟老却出声打断了他。
谢书辞疑惑地转过身,眼神落在石碑上的男子身上,顿时就愣住了。
男子约莫二十来岁,姿态轻佻,动作慵懒地靠坐在石碑上,横眉入鬓,凤眼微眯,抬起轮廓分明的下巴,嘴边噙着一抹轻笑,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浅褐色的眸子如同阳光下闪烁的琥珀,带着一丝异域风情。
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吹乱他鬓角的墨发,胡乱飘扬在脸上,给人一种自由潇洒放荡不羁的感觉。
谢书辞惊讶地瞪大眼睛,原因无他,只因为男子那张脸,让他感觉似曾相识。
何止是似曾相识,是绝对、绝对见过的一张脸。
“司空信?!”谢书辞难以置信地喊道。
石碑上的男子诧异一瞬,旋即颔首,“没错,是我。”
“不……”谢书辞又摇了摇头,“你不是司空信。”
尽管那张脸和司空信一模一样,一点差别都没有,但是谢书辞分辨得出来,这个人绝对不是司空信。
司空信看似举止轻浮,其实内心十分注重礼数,是个非常遵规守纪的人。
而眼前长相和司空信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男子,仿佛从骨子里就透着一股潇洒自在放荡不羁的气息,正因为如此,才将他身上并不浓烈的异域感散发得淋漓尽致。
这个人绝对不是司空信!
可是,和司空信长相如此相似,除了司空信,就只有……
谢书辞浑身一激灵,“你好你好你好……”
谢书辞伸出一只手向男子走去,可身边的谢安忽然用力扣住他的手腕,他手指十分用力,紧紧扣在谢书辞的皮肤上,以一种几乎要将他骨头捏碎的力度。
谢书辞脚步一顿,不明所以地朝他看去。
小瞎子此刻神色十分阴翳,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谢书辞疑惑地看着他,却没有继续向前,只激动地看了石碑上的男人一眼,就退回了谢安身边。
石碑上的男子不是别人,那张脸、那身独特的气质,他分明就是司空信的兄长、醉心于当各个场合里的搅屎棍、这本书里和主角受相爱相杀的傻冒主角攻啊!
只要和他打好关系,还怕萧寻干什么?男人的兄弟可不能随便杀!
“谢书辞。”
就在谢书辞内心万分激动时,身边忽然传来一道冷飕飕的声音。
那道声音太阴沉,谢书辞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他缓缓看向身边的谢安,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谢安脸色依旧十分难看,“你再看他一眼,我就……”
谢书辞一怔,突然感觉一道冰冷的气息贴在自己的背后,让他下意识地感觉到了危险,身体第一时间门想做出逃避的反应,谢书辞却硬生生地克制了下来。
想什么呢,小瞎子又不会伤害你。
谢书辞在心里默念道。
尽管如此想着,可内心因此对谢安产生的恐惧并未消退,他深吸一口气,玩笑道:“有那味了,有强取豪夺的那味了。”
男子从石碑上一跃而下,身体自半空掠过,如果一只雄鹰,干净利落地跃到了几人面前。
“你说得对,我不是司空信。”
距离近了一些,更能看清男子充满异域色彩的眸子,在阳光滋养下,透着浅浅的金色,分明那双眼睛和司空信也别无二致,可单凭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区分他和司空信的不同。
司空信看似轻浮,实则稳重;而眼前之人,看似放浪形骸,实则依旧是放浪形骸。
“在下司空业,见过孟老。”男子朝孟老抱拳欠身,分明是一气呵成恭恭敬敬的动作,可是放在他身上,却丝毫品不出恭敬的气息。
孟老只觉得牙疼,司空业这兔崽子这两天没少给他找麻烦,先是在他孟家大闹一番不说,还非得要一枚拍卖大会的令牌不可,孟老不应允,他直接堵在仙山之外,高调又放肆,进入他孟家仙门如入无人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