哮天哪听得懂他的话,歪头低低“呜……”了一声。
这时江倦朦朦胧胧道:“没多久,一直睡不踏实。”
他说这话时没睁眼睛,还不太像他的性格。
萧始捏了捏他的脸,“起来喝点水吧,都要被烤熟了吧,嘴都干起皮了。”
江倦迷糊着睁眼看了他一眼,又很快闭上了,萧始才知道他这根本就是没醒,跟说梦话的性质差不多,一阵一阵的。
萧始被他这样子逗笑了,揉了揉他的头,把被他踢到脚下的抱枕塞在他背后,隔在了冰凉的墙面之间。
这些日子他发现江倦就喜欢靠着墙睡,这样背后有依靠,会让他有安全感。
刚回到这张他从小睡到大的床上,还有些不太适应,萧始便用枕头隔在他背后,像小动物在冬眠前絮的窝一样,保暖又有安全感。
他正要带着守着那人有功的哮天去喂点零食,这时江倦发出了一声轻软的“唔……”,他停下来等了一会儿,竟从那人含糊不清的话音里听到了:“别走。萧始,陪我……”
迷迷糊糊让人陪和迷迷糊糊指名道姓让人陪的性质是不一样的,虽然萧始已经知道他就是嘴硬,其实心里还是需要自己的,可他亲口说出来的效果和全凭自己脑补是截然不同的。看他这柔柔弱弱不设防的样子,萧始真有把他扒光了再来一炮的冲动。
可转念一想,他这前妻还真就不能只看表面,现在嘤嘤求抱抱的是他,昨天把李蘅四肢关节打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的人也是他,他可不想和姓李那厮一个下场。
“怎么陪,嗯?想我怎么陪?”
江倦睁眼看了看他,很快闭上了,不过这次却清醒了过来,眯了一会儿翻过身去问他:“……回来的真早,他们就没把你扣下?”
萧始见他没了睡意便脱了外套钻进了被子,抱着他暖暖的身子,亲吻着他的后颈,“把我扣下了,你还不得饿着?”
“讲道理,就算饿死了我也不想吃你……做的袋鼠肉。”
“你这停顿好耐人寻味啊,是在暗示我什么吗前妻?”
“你想多了,我只是觉着那天那碗海带排骨汤还不错。”江倦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瞄了萧始一眼,“突然做了顿人能吃的东西,我还有点不习惯……”
“这一次我真是下了十足的功夫,我知道你爱吃酸还吃辣还爱喝汤,特意找姜惩学的,味道还不错吧。只要你乖乖的,今晚还有汤喝。”
江倦听了这话眼睛一亮,又迅速黯淡下去。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对萧始的厨艺抱太大希望,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他从小就被他哥娇惯出了和一般人不大一样的饮食习惯,很少吃米,偶尔吃粉面,大多时候都在喝各种勾了芡的素汤,顿顿把汤当主食。
上学的时候每天训练繁重,江住天天变着法的在汤里加面、粉、豆皮一类的主食,就怕他营养跟不上。
江倦一向挑食,嫌腥不爱吃荤,偏偏每个月又会有那么几天变成肉食动物,把会把一个月里缺的脂肪蛋白都补充回来。总的来说,是个嘴挑得厉害,非常难伺候的人。
萧始捏了捏他平坦的小腹,“掐都掐不起肉,太瘦了,这些日子得给你好好补补。那天我收拾家里的时候找到了江住以前留下的笔记,里面写着很多你喜欢的食谱,你要是把前夫伺候好了,以后每天一样挨个给你做。”
江倦清醒了些,注意到他用“家里”一词来形容江家的老房子,心里不知怎么热乎乎的。
他记得父亲过世以后,母亲就带着他们兄弟俩搬到雁息,住在这座娘家留下的宅子里,直到现在,他都认为是母亲接受不了父亲殉职的事实,不忍留在旧居触景生情。
这里没有父亲的任何痕迹,自然也不会有太多回忆。当时他还小,并不明白死别的深刻含义,只是觉着偌大的宅子三个人住着太冷清了。
不过萧始来的那段日子却刚刚好。
今天踏进门的时候,他就仿佛看到暖阳照进落地窗,照得整个室内被镀上了一层柔和昏黄的滤镜,母亲笑靥如花,热情招呼他们,穿着围裙的哥哥把刚出锅的热汤端到桌上,两手叉腰笑看着自己与那调戏哥哥贤惠的萧始打闹。
可惜太短了,那段快乐的日子,真的太短了。
一眨眼,眼前虚化的人影便消失了,冷清的房子虽然一切如旧,少了从前的人,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永远也回不到四口之家,更无缘得见只在梦中出现的五口之家了。
萧始把他往床里挤了挤,江倦紧贴着枕头抱怨:“这床容不下你就滚出去睡沙发,少欺负我。”
萧始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记不记得以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江倦怔了怔。
“刚到家里的时候你看我不顺眼,说我对你哥图谋不轨,不准我跟他一起睡,非让我去睡沙发,我半夜气不过,抱着枕头进了你的屋,非要跟你挤在一张床上,把你气得够呛。然后我就霸占了你的床,把你逼去沙发当了地霸。后来没几天你就觉着不对劲儿了,被我欺负得太憋屈,干脆铆上倔劲儿跟我在一起睡了一段时间,再后来跟我吵架,你才搬出去和姜惩一起住了。”
江倦明明记得,却嘴硬承认,“哪辈子的事了,我都没印象。”
萧始也不拆穿他,在他右侧肩头的烧伤疤上吧唧亲了一口,“没印象我就讲给你听,我那时候睡相差,每天晚上都把你压的喘不过气,要不就是睡得太死没知觉,腿一蹬就把你踹下去了,弄得那时候你总是半夜起来揍我,第二天早上我们两个鼻青脸肿的出去,你哥总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他肯定是误会了。”
江倦察觉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自己面前就不再直呼江住的大名,而是改称“你哥”了。如果以后他再得寸进尺一些,没准儿就会叫“咱哥”了,难不成是在顾虑自己的心情,不想让自己太敏感?
他避重就轻,“你现在的睡相也没好到哪儿去。”
萧始嘿嘿笑道,“那是,早知道咱们会走到今天,那时候就不欺负你,用现在的方式压你该多好。”
江倦闻言沉默许久,一言不发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就在萧始以为他又昏昏沉沉睡过去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来正对着萧始叹了口气。
至少有七八年没被他正眼瞧过的萧始有些惶恐,对上那熟悉与陌生掺半的眼神,心里很没有底。
可他万万没想到,江倦居然会主动贴过来,勾着脖子抱住了他,
“其实我很想守护你。守护你,就是守护了我过去那段最美好的记忆。不管你信不信,这是我多年来一直在做的事。”
“我信。”
江倦坐了起来,他一动,身上就跟着哗啦哗啦响。
萧始赶紧把他腕上的手铐解开了,拼命解释:“你听我说,真不是我故意想把你拴起来,实在是你太不听话了,我怕你到处乱跑,跑远了又找不回来,让人给欺负了怎么办。”说到这里,他声音低了下去:“你让我欺负的已经够惨了,我舍不得别人再碰你。”
江倦没说什么,起身下地出了门,很快嘴里叼着根烟,端着个只有底部一点水的玻璃杯回来又钻进了被窝,隔着萧始去拿床头柜上的打火机,试了几次才打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