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粮食运哪儿了?”沈若筠不再与他废话,“那么多的粮食,一时还运不到灾区。”
“你如何知道未运往灾区的?”
“邸报上并未有赈灾的消息。”沈若筠道,“我家如何能比国库?今年这么多的灾区,这些粮怕是顶破天也最多管两个地方的事儿……既如此,朝上必然会争论起来,所以并未外发,应是还在汴京。”
“你说得不错。”周沉眸色晦暗,“发往何地确实争论不休。”
“现在何处?”
“告诉你也无妨。”周沉欲断她追回的心思,“粮已经入了官府的义仓。”
沈若筠并不意外,抿了抿发干的唇,眸间满是疲意,“周沉,这是我家的东西。”
“入了官府的义仓,便还不回来了。”周沉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低声与她保证,“冀北那边……我会想办法的。”
“周沉,你去过冀北吗?”
“这批粮食眼下会救很多人。”周沉转移话题,“他们远比你在丰乐楼下看到的流民更可怜。”
“你去过冀北吗?”沈若筠追问他,“去年就有些供不上了,何况今年……若是断了粮,那些戍守边境的将士要如何撑过这个冬日?”
沈若筠每每想起长姐境遇,便觉心下酸楚,“你想过吗?冀北为何要设防?那些将士作何要以血肉身躯抵御外族?寒天腊月,鞍不离马,甲不离身……陆蕴说,若无冀北这道屏障,辽人便能南下直打到汴京城。若到那时,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何必说得这般大义凛然。”听到她提陆蕴,本就慌乱的周沉又添十分烦躁,口不择言道,“你为此事殚精竭虑,到底是为了那些将士,还是为了陆蕴呢?”
“为了谁重要吗?”沈若筠对他失望至极,“我,陆蕴,这个庄里的人,哪个没有出过力?照你的意思,若是并非心怀大义,是为私情,做了这样事,也算不得什么;若是心怀大义,便是没有费这样多的银子和心力,盗了别人的成果,也是高尚至极了?”
未等周沉回答,沈若筠又将此话题结了,“前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将这戏演得如此逼真,竟叫我也半信半疑起来,还以为自己误会了你。”
思及此,沈若筠自嘲一笑:“其实你是怎么看我,看我们沈家的……这么多年,从来没变过吧?”
第一次见面时,周季将她从台阶上推下,周沉不信是弟弟所为,言辞凿凿说是她的片面之词,逼得她赌咒才得自证清白;后来再见,因着周季与她多说了两句话,他便警告自己周季已定了名门淑女……哪怕他娶她,也是因为整个汴京,只有她沈若筠是无甚名声可在意的女子。
两百车硼砂便可不要名声,遂可以放心娶她,日后和离便是。
沈若筠现下想想,觉得自己真是蠢笨,竟会因为周沉的几番善言好语,便将这样重要的事托付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