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看,只见他手中捏着串钥匙。
元宝儿看了看那串钥匙,又看了看门底的那把铜锁,当即回过了神来,这门,是被常胜刚刚锁上的。
常胜无故锁上大门作甚?
那姓伍的有请?他无故请他作甚?
以前,那姓伍的来着找他,常胜都是苦口婆心的劝他规矩老些实,可今儿个,神色却分明不似往常。
饶是元宝儿神经大条,这会儿也预感了一丝不妙。
当即,他心里头一突,只飞快慌张的继续去扒拉那个铜锁,锁被牢牢锁住,如何都扯不动,元宝儿忍着心慌,噌地一下跳起来就要去夺常胜手中的锁。
他略有些心慌,都临门一脚了,只要逃离这座大门,他元宝儿就逃出这阴诡地狱了。
从此以后,等待他的便唯有康庄大道了。
可若是出不去,那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元宝儿无法想象。
“元宝儿,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常胜仿佛早已有了提防,在元宝儿扑过去的那一刻,他早已经率先将那串钥匙一扬,举过了头顶。
元宝儿见夺取钥匙无望,一时咬牙四处打量,见院门口有棵一人身体粗细大小的歪脖子树,当即急眼了似的,将袖子一撸,便要急急忙忙爬树逃离这鬼地方。
不想,就在元宝儿刚跳到树上的那一刻,一道冷漠凉薄的声音自遥远的身后缓缓传了来——
“将院门打开。”
那道声音平静平缓,初听听不出任何情绪,可细细听着,却宛若风平浪下的湖面,暗藏着波涛汹涌的危机。
是一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不详前兆。
元宝儿爬树爬到一半的动作嗖地一停。
背脊骤然一紧。
整个人一时狼狈又不堪的挂在了树杆上。
他紧紧抱着树身,缓缓扭头,远远地,隔着偌大的庭院,只见对面那道玉石高台上矗立着一道高大威猛的身影,对方身子颀长,远远地立在那里,远远看去,身高都快要投到背后的门顶了,远远看去,一股深深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又见他背着手,立在高台中央,仿佛眯着眼,目光直直朝着他的这个方位射来。
其实,距离得太远,元宝儿压根看不清对方的具体面神色,然而纵使如此,那通身的威严,和身上散发的那股万年寒气却依然清晰无误的笔直朝着元宝儿这个方位直接喷射而来。
元宝儿见状,脸色微微一白,片刻后,只有些方寸大乱似的,只顾吭哧吭哧抱着大树继续往上爬。
然而,不知是这大树太粗了,还是如何,他双臂有些薅不住那树身,越爬越艰难。
这时,复又听到嘎吱一声,常胜将院门打开了,与此同时,从院子外头飞快蹿进来两路人马,一路人马抬着一条一人长的长凳,另外一路人马手中各自抱着一条一人高的厚重长板。
那厚重板子,那凳子,元宝儿如何不识,正是不久前,他去西院赌钱那回,姓伍的命人架在庭院里的那玩意儿,那日,西院里头所有人全都被打得哭爹喊娘,打得半身不遂,到现在严重的还躺在炕上,下不了地呢。
而这两个月来,亦是那姓伍得日日威胁着要往元宝儿身上安的。
那日,他有幸躲过了一遭,不想,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
只见两路人马将手中的家伙事儿朝着院子中央一摆。
而远处那高阶上的身影也正背着手,一步一步缓缓踏着台阶走了下来。
每走一步,元宝儿心便紧上几分。
他费力地挂在树上,双臂渐渐失了力道,额头不多时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逃得了这个院子,逃得过这座府邸么?”
这时,伍天覃背着手,一步一步朝着元宝儿走了来。
走近了,只见他脸上罩着一层千年寒冰,面上浮现出了一丝扭曲狠毒之色,就连额头上的青筋都粗暴的爆出了几根。
只眯着眼,一动不动死死盯着树上的元宝儿,眼里满满的全是抑制不住的千年寒冰。
每一道视线,都是射出来的一道毒箭,稳稳当当的,全部射在了元宝儿后背。
伺候伍天覃这人两个月了,还是头一遭见他如此面目狰狞,蚀骨严寒。
他虽日日威胁元宝儿,动辄对他打骂惩治,可初来这凌霄阁时,那人似笑非笑,更多的是玩味唬人,是他伍二爷的恶趣味,后来虽日日板着脸,气得咬牙切齿,也多是雷声大雨点小。
最郑重其事地除了上回送他去楚家,便唯有此时此刻了。
只觉得这日的伍天覃,与那日去楚家时,神情如出一辙,那日他寒着一张脸,全程一言不发,就连赫三公子和楚四公子的面儿都不给,而这一回,他脸上的寒气甚至甚过那一回。
他浑身上下满满当当写的全是他怒了,这一回,是真章!
“你收拾包袱想要去哪儿?”
偌大的庭院静悄悄的,静得能够听到风掠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响。
伍天覃背着手,立在树下,后背的拳头微微攥紧了,仿佛在强压着浑身的戾气。
他眯着眼,一字一句冷冷质问着。
“还记得爷日前的告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