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春天, 是他的纪惊蛰消失的时候。
周迎春继续说着:“这简直是奇迹,我们都高兴坏了,我一方面为小纪高兴, 一方面, 也为小迟高兴,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哽咽了一下, 又痛苦地揉了揉脸:“……我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纪惊蛰在英国接受了一系列康复训练, 回国时蔚迟已经拿到了科大的录取通知书。
蔚迟终于好起来了——很难说他之前是有什么“不好”——总之在她看来,他的确是好起来了, 整个人的气质天翻地覆, 那种让她时不时感觉到毛骨悚然的压迫感消失了,他又变回了那个让她骄傲、可以依靠、不苟言笑却温暖沉稳的儿子, 之前那个令她感到害怕的蔚迟仿佛是她做的一场梦, 在阳光下完全消失了踪迹。
那片“阴云”似乎随着纪惊蛰的归来完全消散了。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蔚迟去首都上了大学, 纪惊蛰也跟了过去, 她便没办法再知道他们的具体生活情况,只是后来听说蔚迟又把纪惊蛰送去英国读书了。
那时候, 她最后的一丝担心似乎也消失了——在这之前, 她无数次地想跟蔚迟好好地谈一下, 因为在她看来, 纪惊蛰一家的事情是彻底的悲剧,也是完全的意外。两个孩子一起长大关系好,纪惊蛰出了意外蔚迟伤心是应该的,可意外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是没有办法的事,人还是应该学会向前看……
可蔚迟无疑是反应过了头,整个人变成了一张拉满的弓、一撮燃尽的灰——当然那些年蔚迟还是表现得完全正常,可她是他妈,她当然有所察觉。
在她看来,讲难听一点——哪怕出事的是她,蔚迟也不该一直这样沉湎在过去,他需要走出来,向前看。
然而每一次、每一次她面对着蔚迟漆黑的眼镜,她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她不是没有别的猜测,比如两个孩子有一些超过了朋友兄弟的感情……她一开始不大能接受,但后来觉得要真是这样也没有关系……
到后来纪惊蛰醒了,回国了,两个人一起去首都生活了,她甚至已经暗自下了判断,并不断地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那两人来跟自己摊牌的时候自己该做什么、说什么……
但蔚迟把纪惊蛰送去了英国。
两人天南海北的,半年才能见一次,完全退回了朋友和兄弟的距离。
看来是她想多了……
蔚迟这么多年来的执著,大概只是因为,他真的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
这样看起来,过早放弃、没有坚持到底的,反而是她这个成年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