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皓听见自己说:“能行。”陈嘉予可是226节落过空客a330的男人,没有襟翼的波音737进场时速不过190节,这难不倒他。
他声音不大,可掷地有声,这会儿一石激起千层浪,方为民和阎雄都回过头来看他。他没看两位领导,还是看着一点点降临于跑道远端正上方的737。
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五,四,三,二,一。
这着陆,太稳了,稳到估计有的乘客可能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他们降落时根本没有放出襟翼这一回事。
在后起落架接触地面的那一瞬间,陈嘉予让机头小幅度拉升,以最大程度减速。然后,扰流板,反推,依次就位,刹车踩下。这次,他没有用整个跑道,只用了超过三分之二条。机体纯白,机尾火红的凤凰滑过塔台众人的眼前。
塔台都响起了振奋的掌声,倒也不是赞许他落地技术多好,更多的则是成功化解又一个危机后的感慨。方为民伸出了手跟阎雄握手,阎雄也喜形于色,抓着所有不在岗的管制员握手,也包括方皓。
远处,消防车出车检查737的轮胎,国航1713的四个紧急疏散通道弹出,他努力寻找飞行制服的身影,可离得太远,看不清人影晃动。
驾驶舱里面,陈嘉予终于是吐了一口气:“紧急撤离程序。”
他站起身,去客舱帮空乘组疏散乘客。可他没有看到,身后的段景初抬起手,按下了一个按钮。
方皓是跟阎雄握完了手,才发觉自己喘息急促,手脚冰凉,甚至都不太站得住了。他找了塔台远端一把凳子就坐下来,然后用手和肩膀挡住脸。好像有人在他面前掐断了氧气瓶似的,他怎么喘息都呼吸不上来空气,整个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是楚怡柔先发现他不对劲,过来抱住他的肩膀:“方皓……”
方皓捏住了她的胳膊,头还是没抬起来,只是简单答应了一下:“嗯,我在。”
楚怡柔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和郑晓旭谈恋爱以来,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变得特别感性。她想了想如果今天那飞机上是郑晓旭,她别提指挥了,可能话都说不出一句。
塔台人多嘴杂,楚怡柔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别人的视线,小声跟方皓说:“下去喝口水歇会儿吧,都过去了。嘉哥没事,另外那个飞行也没事,都没事,一切都挺好的。”
方皓挺不习惯被她搂着,所以几秒钟以后就站了起来,让楚怡柔陪着他再走下楼。下楼梯的时候,方皓突然才想起来,问她:“你说另外那个飞行?”
楚怡柔说:“是段景初,我记得之前还来过塔台的。你……”他眼看着方皓的表情从恐惧和茫然瞬间变成了愤怒。刚刚因为担心陈嘉予的降落,加上全身心集中注意力调度别的航班避让,他没往这个地方想。现在一经提醒,他立刻想起来昨天陈嘉予接的那个调班电话了。从浦东飞大兴的这一班,不就是和段景初一起飞的。
“我操他妈!”方皓眼睛都红了,手里面的进程单还是什么的纸被他捏成了球。楚怡柔被他吓呆了,她认识他三年从来没在任何场合听他爆过粗。
方皓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激动,努力喘息了几下才平复心情,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我……”
楚怡柔大概也明白了:“难道……不会是……”他说不清方皓是生陈嘉予还是段景初的气,但她能隐约猜到和段景初有关。也许,不仅仅是襟翼卡阻,之前国航1713在华北区域掉高度,五分钟没有应答,难道不是机械故障?
其实方皓也不敢确定这是巧合还是必然,他完全是凭直觉,觉得每次摊上段景初就没好事,加上之前那么多次段景初在背后使阴招。掉高度一般都是飞机出现严重机械故障了,段景初不至于想跟陈嘉予和机上所有乘客一起玩儿完,所以如果不是巧合,就是他又做了什么小动作导致的。
方皓觉得他心里面有一把火,不可遏制的,几乎灭顶的愤怒,除了愤怒还有悔恨,把愤怒的火焰浇得更旺。他拿起手机就开始给陈嘉予打电话,一个打不通,两个打不通,打到第三十多个,他直接把手机摔在了地上。他是气段景初,很可能是他间接搞出这么危险的特情,差点拉陈嘉予和机上所有人一起陪葬。也气陈嘉予昨天早上沟通时候的不可通融,他不听自己劝,也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直接走到了这样的险境里。
当然,他最悔恨的还是自己。如果前一天早上,他再坚持一点,陈嘉予根本不会和段景初出现在同一班飞机上。他对着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还是气话,他们之间横亘着沟壑间隙。那天晚上他欠了他一句晚安,欠了一句想你,欠了一个吻,欠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可他差一点,就那么一点,就要失去他了。如果这事真的发生了,方皓觉得大概一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
他不是没有些许宽慰。毕竟,全员平安,飞机也没事,结果是最好的。
可是他的笃信、喜悦、宽慰和希望都太少了,而他的后怕太多,把所有其他情感都吞噬进去,吞得皮毛都不剩。他的世界没有那些颜色了,只有黑洞般的恐惧,把他也吸了进去。
第66章 余波
那天晚上,国航1713的所有机组、乘务组被带走问话了,手机全部没收统一保存。因为在坠落的那不到两分钟时间里面,所有人都承受了几个g的重力,问完话他们又都被就近送到医院检查身体了。
方皓打了三十多个电话不通之后,去停车场他车那儿找,看见陈嘉予的白色马坎孤零零在停车场。他又开车去丽景,理智上他知道如果陈嘉予回了丽景他的车不可能在机场,他也不可能不接他电话,可他的理智早就飞到窗户外面去了,在国航1713成功接地的那一刹那。
到了丽景,他当然也是没找见人,这时候是楚怡柔给他打电话,她说:“晓旭跟我说他们在201总院,手机打不通应该是都上交了。”
“在医院……没事儿吧?”
“应该就是常规检查,你别太担心,夜里慢点开。”
当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楚怡柔还没睡觉,还惦记着自己。方皓努力呼吸了几口,平复下情绪才回复她:“谢谢你。我这就去医院。”
方皓瞬间掉了头,开车去201总院,可他和陈嘉予又等岔了。
出了医院以后,陈嘉予拿回来手机,然后先是回机场取了车,开车直奔建汇园方皓家。虽然事故这边暂时是处理好了,他和段景初被分开问了事情经过,他也一五一十都说了,从段景初放襟翼到他后来的挽救。这方面他倒没有什么不放心,毕竟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大事故。可他的焦虑来源于别处,他一直惦记着要联系方皓。算起来,从早上四点半闹钟响起,他已经快一整天没合眼了,可此时他的状态特别亢奋,一点困意都没有。
当时疏散了最后一位乘客,陈嘉予迈出机舱后第一个想法是,北京的天可真蓝,他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又一次迫降成功了。第二个想法,就是昨天早上方皓一语成谶,当时如果自己听了劝,打电话跟王翔再把班调走,就真没这个事了。虽然他在甚高频听到了方皓的声音,那会儿他的声音也算是沉着冷静,可陈嘉予也知道,那是因为他在席位上,他手心里动辄攥着几百条人命,谁垮了他也不能垮。他太想看着方皓一面,跟他说句话了。
方皓几乎是飙车飙进了201总院的停车场以后才接到的陈嘉予电话,说他在自己家了。
“好,我掉头回来。”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那时候,他已经连续开了快三个小时的车了,从机场,到丽景再到医院。他努力控制着自己语气,在电话里面问陈嘉予:“到底怎么回事?”
“段景初在巡航高度关了缝翼放襟翼两度,我发现的时候让他收回,收回的时候5号襟翼应该是出了故障卡住了,导致构型不平衡直接滚转,所以降落的时候襟翼卡阻在零度,”陈嘉予只解释了一句话,他真正想说的在后面:“方皓,那天让你给说中了,我……”
方皓打断了他:“回家说。”他在开车,开车不能心态起伏太大,他不能再继续聊下去了,再聊下去他方向盘都要握不住了。
方皓又是跑上了楼,用钥匙打开门的那一刹那,果然见陈嘉予就站在门口等着他。他身上的机长制服还没脱,白衬衫因为这一系列的事件也起了皱褶,肩膀上金色四道杠反射着走廊里幽幽的光。
方皓见到他第一句话就是:“陈嘉予,你他妈……”他开了个头,就说不下去了。
跟方皓认识交往这么长时间,他爆粗的次数陈嘉予一只手数得过来。仅有玄关一处的灯开着,可陈嘉予仍看得到,他眼睛都红了。
陈嘉予被他扥着肩膀推到墙上,他的亲吻铺天盖地,上来就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陈嘉予快一整天没合眼了,此刻一口气没上来,只能尽力回应着,两只手抱着方皓的肩膀,任他动作着。他也不想反抗。
方皓的情绪绷紧到极点了,像杯子里的水,表面曲张着,再多一滴就要整个溢出来了。他声音也紧绷绷地,一手就扯开了陈嘉予的飞行制服,另外一只手扒下他的裤子。
“我要上你。”方皓红着眼睛说。其实不用他解释,陈嘉予大概也想到了他想要做什么。他叹了口气,就知道今天这一场冲突他是怎么也逃不过,所以垂下眼睛嗯了一声。
两个人间的情绪和情欲都一点就着,方皓匆匆翻出来润滑剂和安全套,但没让陈嘉予回卧室,陈嘉予还是自己给自己脱完了衣服。他浑身赤裸着,宽厚的肩膀抵着墙壁,任方皓抓紧他腰侧,一只手在他后穴扩张。
他准备工作做得潦草,陈嘉予也不是不疼,他就咬牙忍着,细密的汗顺着他额角留下来。他从来不在下面,除了很久很久以前,大学时代和梁亦南互相摸索的时候,之后就完全没有过。可对象是方皓,所以一切的破例都被容许。
他不吭声,方皓也不说话,抽出了手指头。润滑剂的玻璃瓶啪地一声掉到地板上碎裂开了,方皓也不管,他怕陈嘉予踩到,就抬脚把瓶子就踢到了一边,然后就是塑料包装被撕拉一声撕开了,橡胶被抻开,然后就是皮肤磨蹭皮肤的声音。他按着陈嘉予的肩膀,缓慢但坚定地把自己完全勃起的性器一寸一寸埋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