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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节(1 / 2)

“那个人。”赵岚说,“他不是最近才疯的。”

赵岚住过很久的医院,疗养过很久,在任尘白带着骆橙约见龚老师的时候,她就已经怀疑那个人有些不正常。

所以赵岚也主动揭开自己的创口,去提醒对方,记忆并不一定就是真相。

但一个去寻找真相的人,注定不会有办法理解自己编织谎言、来拼命掩盖真相的人。

就像这次赵岚陪同龚老师去,在特殊管理的病区看到任尘白。

荀院长没有刻意隐瞒消息,也没有禁止人来探望,任尘白知道了骆枳还活着——应当是任家人告诉他的。

任尘白表现的非常正常。

正常到就像是个没有病的人,还像在咖啡厅里一样,彬彬有礼地和他们问好。

就连新来的护工,也会误以为他没病——如果不去看那张仔细盖着被子的空病床的话。

任尘白没和他们说几句话,就抱歉地说小枳要吃药了,回到那张空病床前。

他做的那些事,就好像是那里真有个人。

大概还是个很冷漠抗拒、完全不配合治疗的病人。要任尘白轻声慢语地哄上很久才愿意吃一口药,然后就又不再有反应。

所以任尘白也只好把药放下,他完全不因为这件事生气,也不因为这个就不耐烦,只是坐在病床边的地上。

他对着空病床,低声一样一样道歉,数自己犯过的罪。

……这是他能接受的极限了。

送她们走的时候,荀院长对她们说,任尘白没办法想象其他的可能。

任尘白没有办法想象,被他那样对待过的骆枳,是怎么还能咬着牙和血吞,拼命一刀一刀剜净旧疮痼疾,头也不回地闯去新的人生。

不论谁这样对他来说,任尘白都只认为这是他们来骗他的假象。

因为换了他自己,叫他来一百次一千次,也绝对不可能撑得过去。

……

龚老师其实也没有想到。

她知道那个孩子一定不会让霜梅失望,但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快到连她自己也还没准备好。

大概人本身就是种会去想如果的动物。龚寒柔在拍摄后面那几期的纪录片时,也曾经在某次深夜收工时,忍不住问过赵岚。

如果她当初没有固执地恪守纪录片拍摄的不干涉准则,没有一味地相信任尘白、没有因为友人的过世而回避这个题材这么久,是不是一切就不一定会走到这一步。

这大概是每个纪录片导演都会遇到的问题,不会有答案,她也并不是想要赵岚给出答案。

只是她觉得后悔,这种后悔不属于任何身份和职业,只是因为或许有可能——哪怕在任何一个地方出现变动。

哪怕有任何一点不同,或许有可能,他们能从漆黑的冷水里抱出那个孩子。

……

赵岚被消息的提示音忽然扯回心神。

她看到明炽发来的消息,就立刻紧张起来,不停握先生的手:“来了,他们来了,就在楼下。”

“我去接。”先生起身,“车牌号是多少?”

赵岚按了几下屏幕,把消息转发给他,又立刻点了一大桌子广式早茶,特地嘱咐了不要蛋清制品。

这些茶点就要趁热吃,如果叫得早了口味就不会那么好,现在点是最合适的。

刚才还忧心忡忡、东想西想的人,这一会儿已经显然满心期待,兴冲冲忙碌起来。

先生站在旁边,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照着消息给的地址快步下去接人。

赵岚一口气点完了单。

她迫不及待地回到餐位旁,准备再好好整理一下衣领跟袖口,不让弟弟看到手上和颈间的那些疤痕。

赵岚从包里取出小镜子,看到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的人时,视线却忽然凝了凝。

……有人正朝她走过来。

对方显然是等先生离开才来找她的,她之前就觉得这人的身影稍微有些眼熟,但也没多放在心上。

一个完全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赵岚心头沉了沉。

她放下镜子,握住身旁的手机,直接叫出来人的身份:“骆先生。”

骆钧脚步一顿,停在桌前。

虽然一直都很清楚这个人的存在,但赵岚其实没怎么见过骆钧。

所以即使对方不知在什么地方发现了她、一路跟着她过来,赵岚也没能立刻察觉——她上次见到这个人,其实是在任尘白的病房。

她们已经要走的时候,赵岚看到骆钧去探望任尘白。

……说是探望任尘白,用更确切也更诡异的说法,其实是去探望“骆枳”。

荀院长告诉她们,骆钧是清醒的,他只不过是在来见任尘白的时候,心照不宣地默认了对方的这场可笑的幻觉。

骆钧的照料甚至比任尘白更细心,更周全,更不眠不休。没人知道他这么干有什么意义——因为本来也不可能有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