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在过去二十四年的人生里,有哪一幕是笪璐琳觉得最后悔最糗的,那一定是她和鹿霖重逢的那一幕。
她恨不得将鹿霖的记忆抹去,甚至自行了断。
大年初七的早上,笪璐琳是被一个不明物体弄醒的。
不知什么在时轻时重地蹭着她的脸,像绒毛的东西在她的鼻孔和微张的嘴里进进出出,痒得她打了个大喷嚏。
蓦地,她醒了。
舒暖干燥的阳光透过浅绿色的玻璃窗照射在笪璐琳脸上。
她半睁着眼,依稀看见晨光下浮动飞散的微粒,稍稍别过头,对上两颗墨绿色的琉璃珠,噢不,分明是一双非人类眼睛,再扩大视线范围,是一张橘中掺着白的小脸,还有毛……
“啊!——”笪璐琳从床上蹦起来。
什么鬼?!差点把她吓得香消玉殒!
不明物体因这一声惨叫和被子的掀动而利落地跳下床,躲到桌子底下的阴暗角落。
笪璐琳穿好拖鞋,轻步走近仔细一瞧——是一只橘色的中华田园猫。
它睁着圆眼,怀着半分恐惧和半分可怜看她。
光线不明,她看不清小猫的具体样貌,但能看到它的左前爪缠着绷带,在暗色中白晃晃的。
带着伤,便不和它计较罢。
真让人纳闷,怎么会有一只猫出现在她的住处?该不会还有人进来了吧……
笪璐琳环视了一圈卧室,卧室小得放下一张两米长的床、一个小衣柜和一张小书桌后就没多的容身之地,藏不了人。
她举起最适合当武器的电吹风走到客厅,检查了大门是否紧锁,又走到厨房、厕所和阳台,警惕地左顾右盼,但没发现人的踪影。
笪璐琳松了口气,一放松就感觉到了寒凉,她只穿着薄薄的睡衣。
当她重新回到卧室时,再看桌子底下,小猫不在了。
但她顾不上找它,看那阳光的明媚程度就知道时候不早了。
果然,她拿起手机一看,最后一个叫她起床的闹钟已经是半小时前。
估计又是被自己按掉了,总不能是一只猫按的。
说起来也不知该不该感谢它,若不是它的打扰,她能睡到日晒叁杆。
笪璐琳迅速从床尾堆积成小山的衣服里挑出放在最上面的内衣和套装,换上。
她穿着穿着,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异味。
像是尿骚味……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的余光不经意地扫到那张白色羽绒被的中心位置,定睛一看,泛着米黄色的渍。
“去你喵的!!!”
笪璐琳这一声呐喊可谓震耳欲聋。
从丹田发出,通过空气传播,穿透墙壁,直达隔壁的人的耳膜。
男生悠悠地抬起上睑,手中的笔也停顿了片刻。
来不及处理了,新年复工的第一天总不能迟到,况且得开会。
笪璐琳匆匆穿好衣服、洗漱,手指抓了几下头发,拿起包就准备出门。
临关门,她看到沙发上又神奇地出现了一坨像只橘子似的的肉团。
她气急败坏地提起它的后颈:“你还住下了?快回你自己原本的地去!”
笪璐琳将小猫提到门外,放于地面,合上门,再回过头时小猫已经不知道溜哪去了。
跑得那么快,一点都不像受了伤的样子。
得亏赶上了地铁,笪璐琳在最后一分钟到达了办公室。
她在告柏市生态环境局香念分局的大气处工作,“大气处”顾名思义,主要任务是防治大气污染。
处长姓高,在这个处室里资历最深,笪璐琳在私下将他称作老头,但他年纪不算很大,五十左右,只不过他的头发已经几乎全白,脸上的褶皱也不少。
他常翘着腿抽烟,烟在他那发黄甚至发黑的指间燃烧,他眯缝着眼透过灰白的烟雾观看其他人忙活,美曰其名为监督。
这个场景,总会让笪璐琳想起那些她在网络上看到的大猩猩“老烟鬼”,弓着背,面目诡异。
笪璐琳是受不了烟味的,每回总得憋着气,再以上厕所为借口到室外大口喘气。
她早在心里骂过他上万遍,但身为这里的人下人,只能忍着。
不过,老头待笪璐琳并不差,至少她犯错时他从不骂她,最多唠叨几句。
她来得比其他人都迟,他也只是不慌不忙地说:“抓紧时间准备准备,要开会了,下回早点。”
而且,他还给她介绍对象。
他朋友的妹妹的嫂子的哥哥的儿子,国外留学后回国了,照片上看还挺俊朗。
笪璐琳答应了过几天见面,只因老头已经嚷嚷了几个月,从去年说媒说到了今年。
会议上,老头侃侃而谈,分析了香念区上一年的空气质量情况,形势严峻,指出要聚焦于PM2.5、NOx和臭氧的综合防控,还总结了春节期间烟花爆竹管控工作的情况,提醒元宵节前后也要加强烟花爆竹的管控。
会议结束后,大家紧接着处理和跟进污染问题,没多少摸鱼的时间。
好在六点准时下班。
局长请所有员工到局附近的酒楼吃饭,除了局长和几个领导,其他人都出席了。
忙活了一天,笪璐琳看着满桌的佳肴很想狼吞虎咽,但在一群陌生人面前还是不自觉变得收敛,只吃个五分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