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荔枝发愁,正想着干脆拿嘴巴咬破算了,却听身旁有搁笔的声音,再接着传来一声轻叹,乘月转过头看,正对上顾景星的眼眸。
他在看她,那眼神里透着些许无可奈何,须臾眼尾又上扬。
他起身,去净手,回来时又坐在了她的身边,接过了乘月手里那粒抠破的荔枝。
他垂下头,荔枝在他的手上,三两下便剥了壳,再托着壳底,白生生的果肉便滚入了花口瓷碗里。
执枪的手也能做这般细致的活儿吗?乘月愣愣地想着,可顾景星却不止做这些,将碗里的荔枝一一拿出来,再剥好放入花口瓷碗里。
他剥荔枝的时候也很安静,纤密的黑睫垂下来,像一片黑影覆着他的眼眸,使乘月瞧不清楚他的所思所想。
乘月索性拿手撑住了脸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原来小时候好看的人,长大了会更好看,连安静剥荔枝的样子,都英俊的一气呵成,想来白嬢嬢貌若天仙,才能生出顾景星这般清绝美好的长相。
可为什么顾家老三顾云汉,就长得像个黑秤砣似的?可见即便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有肖父肖母的。
那她自己,是像娘亲还是爹爹呢?
娘亲出身大理段氏,是滇南的白族人,宫中老人儿每每说起娘亲,都要由衷地说一句神仙玉骨、天人之姿。
可她只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也许她像爹爹?爹爹生的也好看,英俊又潇洒,连打孩子的样子都不能折损他的风度。
她望着顾景星出了神,再回过神时眼前的花口瓷碗里,堆了高高的荔枝果肉。
顾景星把手里最后一粒荔枝果肉剥出来,起身去净了手,再坐下执笔,头也不抬。
“吃吧。”
乘月忙活了一整个日夜,这会儿看见鲜嫩的荔枝,只觉得食指大动,早已把自己剥荔枝的本心给忘记了,趴在了白瓷碗边儿,一口一个吃起来。
她吃的开心,话就密了起来,“你送我的小冰鉴,放一碗鲜荔枝正正好。可惜太娘娘不叫我吃冰……”
她叹了一声,仔仔细细地把荔枝肉里的核剔出来,整整齐齐地摆在小碟里。
“……元善从家里回来时,好像就有些不如意,我又拽着她去南书房上锁,真的好对不住她。”
顾景星仍在认认真真地为乘月抄《枯树赋》,乘月忽的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眼巴巴地看着顾景星。
“……我去南书房放火的事,你可以不告诉爹爹么?”
小公主稚软的嗓音在顾景星的耳边温软着,他手下一顿,从容不迫地换了一页纸,再继续誊写。
“好。”
乘月闻言弯了眼睛,一扬手,托了一粒荔枝肉送在了顾景星的唇边儿。
“又香又甜,哥哥尝尝……”
正殿里熄了泰半的灯,只亮着书案周遭的,小公主托着白生生的果肉,眼巴巴的样子像一只雪绒绒的小兔儿。
他只要微微侧过头,便可以吃到这一粒香甜的果肉,顾景星想着,果真侧过头,正欲咬住荔枝肉,可心急的小公主却又往前送了一送,于是她的手指触上了他的唇。
顾景星微怔,倏忽往后撤了半寸,扬起手接过了乘月手指上的果肉,放进了嘴里。
乘月不以为意,只满怀期待地把手掌托在了顾景星的唇边。
果肉在顾景星的齿间被剔出,他探询一眼看过去,乘月把手掌又向上托了托,眨巴眨巴大眼睛。
“快把核吐出来,我收集了,种到琉璃房子里,说不得明年我也能种出来荔枝树。”
那粒滑溜溜的核在顾景星的口齿尖发热,他垂眼,不去看她的眼光,只将盛荔枝核的骨碟拿过来,不动声色地把核吐进去。
他又起身去净手,乘月连忙去看他抄写的七八张纸张,再看看外头还黑着的夜,只觉得心稳稳地落入了肚子里。
想到这儿,越发觉出顾景星的好来,乘月转了转眼珠,又奔出去,往小膳房里端了一碟佛手酥来,摆在了桌案上。
顾景星回来,继续未尽的事业,一时间正殿里安静如海,乘月却不安生,跑进跑出,月亮不过升上去两寸,抄功课的桌案上,已然堆满了各色零嘴吃食。
她忙忙碌碌,到底还是累了,趴在顾景星的身边儿翻小人书,翻着翻着就一个接一个地打起了小呵欠。
顾景星提着笔,依旧一丝不苟地抄写着功课,右手臂却有一份沉甸甸的份量靠了过来。
提笔的手顿住,顾景星在原地不动,转瞬那份沉甸甸却又一下子惊醒,小公主困的五迷三道,迷蒙的睡眼望住了顾景星。
“哥哥知道吗,每次见你,我都是用跑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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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繁星做酒
寝殿窗外的桂花开了,一簇簇细粒的小花香的要人命,悄悄潜入了窗子里。
老实巴交的公主醒了,呆坐在软被里发着起床气。
“……一大早就这么香,害我想吃桂花糕了。”她咕咕哝哝,“来人呀,把窗子外头的桂花树给我用油炒了吃。”
苏元善正坐在镜前拿鸡蛋滚眼圈,听见公主发起床气,浅浅一笑,一边滚鸡蛋,一边坐到了乘月的身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