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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 道玄 8414 字 2022-07-28

季都知手里捏了把汗,说是也不好,说不是也不好,只得硬着头皮道:“殿下聪敏好学,又有一片仁心。”

孟诚道:“那当然,先前那个什么驸马纯粹是不识抬举。”

他只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暂时没有乱点鸳鸯谱的心思,遣人将季都知送回去后,问了问日子。

出了年关,再过一月左右,就是春来破冰之时,而粮草后勤大多在军事之前而动,所以运粮官员,特别是到地方监督提粮的官员,要在大军开拔之前起身赶赴。

那份押运名单他看了,孟诚对于母后的心思很是揣摩不出,对郑钧之的名字又有些意外,他算了算时候,怕再等就见不上了,便吩咐身旁的天子近侍道:“请户部承务郎、河关粮草督运郑钧之入宫,他在京郊的那个宅子……算了,那里也不怎么住人,直接拿着传旨去户部请吧。”

作者有话说:

诚儿:他天天缠着我妈,住我家里。(习惯了之后的疲惫认命感)

第86章

孟诚没有等太久, 就见到了郑玉衡身着公服、一派温顺恭敬地来见他。

小皇帝看了他一眼,见对方很是平静稳重, 他也不便于展现得太过小肚鸡肠, 便道:“免礼平身,给他赐座。”

近侍搬过了一道椅子,放到郑玉衡身侧。

其实按照他的官位来说,孟诚就是不给他座位也没什么, 让他站着听训也是在情理当中的事情, 但小皇帝反倒给了, 这让郑玉衡略感不适, 微微茫然地入座。

孟诚坐在御座上看着他低眉顺眼的脸, 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审视了好半天,才道:“徐尚书把你安排为河关粮草督运, 是个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郑玉衡看了他一眼, 然后很无奈道:“这全仰赖陛下的圣辉。”

孟诚诧异道:“这关朕什么事儿?朕什么时候提过这种事?”

郑玉衡略微提醒一下:“尚书大人是看在臣在陛下面前,形色无异、泰然处之的份儿上。”

孟诚的脸色有些变了,他没好气地道:“你这是怪朕呢?”

郑玉衡起身道:“臣不敢。”

“坐下。”小皇帝道, “你什么不敢?郑钧之,你什么不敢?”

郑玉衡不好回话, 只得依言又坐下来, 和和气气地道:“陛下息怒。”

孟诚也不是专门来找他吵架的,他是有正事要问,便道:“吏部选官, 要层层核实, 别说籍贯姓名了, 就连祖上出没出过地痞流氓都算在核对列中,你竟然能够换个名字、身份,就站在朝中了,也没有走常规的法子吧?”

郑玉衡道:“陛下说吏部,应该也知道吏部中不乏卖官鬻爵的例子。”

“是啊,朕的臣子总有朕不知道的办法。”孟诚喝了口茶,茶水润过了嗓子,他也心静下来一点儿,谈到朝中腐败之处,都能面色平静而谈了,“区区小官小吏都有这样、那样的渠道,都知道什么叫‘通融’,他许祥要安排你当一个小主事,倒也是易如反掌……谁能想一个小主事,是秉着皇太后谕令去检查的呢。”

郑玉衡回道:“臣并非奉命巡查,只是前往学习罢了。只不过是碰巧遇见了,六科里这样的龌龊一定还有,只是藏于泥垢之下,不举不纠而已。”

他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孟诚也明白这种事,朝廷用人,有能有德是最好的,有能无德也会选择而录,若是无能,就是再有德行,也不过是个吃干饭的,让孟诚养他都要掂量掂量。

小皇帝又道:“旁人不认识也就罢了。郑侍御史……”

“陛下忘了。”郑玉衡道,“臣的父亲已经递交了乞骸骨的奏折,陛下年前批复时,还许他在京修养、开了春之后再走。”

孟诚想到确有此事,不过朝廷那时上了不止一两本的辞呈,他因为北伐的事情一整天找不到头绪,看了看名字和官职就批了,交给中书门下去处置。

“郑家在京中虽然不算是名门望族,但也世代清流、书香门第,你又是郑卿的嫡子。”孟诚道,“你父亲要是知道你能站在朝堂上,应当会很为你高兴的。”

对此,郑玉衡只是微微一笑,低首行礼,并不做任何表态。

孟诚谈完了这些,这才叮嘱道:“母后将你放进朝堂里,一定有她的想法和寓意,有这一点在,哪怕是朕,也不会轻易对你的仕途插手,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郑玉衡放在首位的已经不是经济仕途,他并不在意,但是孟诚能够承诺这一点,说明他至少撇去了男人的善妒,没有因为畏惧郑玉衡超越自己在母后身边的地位、而做出不光明的事情来,这让郑玉衡微妙地觉得孟诚也有所变化,他的器量确实比从前更大、更能容人了。

他谢了一遍恩,孟诚又问:“母后这次又批准你去北方,这倒是出乎了朕的意料。其他的先不论,要是你走了,母后身上经年下来的旧症可有人经营否?”

郑玉衡道:“臣已嘱托了宫中司药局的女医,按照臣的方子服药休息,理当无碍的。若是陛下还有不放心之处,可以在太医院另行召见太医。”

孟诚道:“太后的病也是朕的心病,朕知道母后看重你,你这个人……虽然张狂,但在她身边解闷儿,朕倒也不想再换一个了。”

再换一个?再换一个还了得,不止皇帝要疯,他也要心碎得死掉的。郑玉衡默默不语,腹诽道,他这尊贵的皇帝陛下看来是习惯了,建立了一套成熟地耐受机制,虽然也处处说他张狂不可靠,但口中嫌弃,却没做什么实质性除掉他的事。

毕竟此次出京,其实是孟诚的一次绝好机会,如果他把心思放在勾心斗角上,说不定就能逮到空子,把这个年轻又碍眼的男人从世上抹掉。

幸好,小皇帝还没到这个份儿上,他本质上是很乖的。

孟诚说完这话,从手畔的锦囊中取出小小的一方小玺,他先是在旁边盖了一下,扫过印上“垂训敕命”四个字的白纸,而后提笔,在空白纸上写下几行字,待晾干时,命郑玉衡近前。

郑玉衡上前一观,见孟诚写得是:“遇十万火急事,持此令可调御营中军骑兵两千,见之如见朕。”

他略一静默,尔后询问:“陛下,这是……”

“这是让你苟活回来的。”小皇帝说话也不怎么中听,他将令旨卷了卷,塞到郑玉衡手里,道:“你是粮草督运,神武军正面作战,耿将军及其部下、领十万兵,十有八九是顾不上你,反倒是御营中军押送粮草的更多,纸上谈兵终有提不到的地方,万一遇袭,里头只有这两千骑兵算是精锐,就是被女真骑兵追击,说不定也会跑掉……朕不是为了你,朕是为了太后。”

郑玉衡心中一震,拱手道:“臣实惭愧,不曾为国家奉献,还要劳动陛下……”

“朕都说了是为了太后。”孟诚提高了声音。

“即便是有此令旨,臣也绝不会为脱逃苟活而用,必报与国家……”

这一点,董灵鹫就很明白。她就没给耿哲出这种难题,一是武将在外,皆是关乎国运的大事,二是郑玉衡此人性情如此,别说两千,就是两万,他也未必肯抛下粮草掉头就跑,这是对他人格的质疑和羞辱。

“你怎么听不明白!”孟诚皱眉道,“拿着!”

盛情难却。郑玉衡只能将令旨好生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