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越北心中一松,随后一诧,不禁有几分猜想,欲要开口,见得苏妙真柔柔抚着手中梅花,轻轻声道:“大人也是知道苏扬杭宁等地的朱记织坊,原是妙真的产业,这两年妙真不才,虽不能比肩江南豪商,生意却也渐渐兴隆。且妙真原是个一毛不拔的吝啬心性,是故手上也积攒了些家私,若大人需要,妙真愿鼎力相助。只是不知,赵大人还缺多少?”
赵越北听她如此直白,又见她语气里无丝毫玩笑之意,分明是想好了要给赵家借银两的样子,心中又是震惊又是诧异又是欣喜。纵然知道苏妙真未必能凑够数目,可她如此深恩蜜意,也足够让他欣悦。
赵越北尽力强压下胸中狂欢喜,欲要说缺额过大,他心领她的好意,他已经寻得门路,无需她烦心,又忽地想着这么些年来,此次是苏妙真第一次主动找他。
苏妙真是个谨慎稳妥脾性,倘若他真有幸得她青睐,若无要事,她也是绝不会见他。赵越北不由低声道:“还差四十万两,这缺额过多,我本打算向吴王府借下来,姑娘若是能填补上四分之一,便是我赵家的恩——”
听得此处,苏妙真松了口气。她先前打听出来大同镇每年军饷过百万两,且还不算马匹布匹粮食等物,只怕赵家短时间内筹措不到。忙打断道:“倒是巧了,妙真手里正好还有三十七万两的现银。”
见赵越北面色越发震惊,看着她几乎说不出话来,苏妙真难免翘了尾巴。她这几年为着低调安稳还有名声名节,从没在外头炫耀过什么,但她究竟是个爱风光的俗人,但觉自己创业成功,却几乎不为人知晓,简直就是锦衣夜行般憋屈。
她压了一压得意骄傲,笑道:“本预备着别处用,但那些事儿并不紧急。妙真这几年多受赵大人照拂,既然赵大人急需,自然要相助一二……银子分存在日进昌、天成亨、宝丰隆等数家钱庄中,若再将我名下商铺店面抵出去一些,定能尽快筹到四十万两……大人可知棋盘街的纪香阁,三日后大人去纪香阁一次,黄莺会把这事儿办妥的。”
赵越北从震惊中醒神过后,见得她笑意盈盈,未免越发欣悦,道:“苏姑娘,这笔军饷没被弄出山西,明年初定然能寻回来,等明年开了宣大边市,就是越北回报之时,边市利润虽及不得通海,但越北也能保证,边市里的布匹绸缎甚至红参珠宝,都为姑娘独占,将来一年至少得二十万两……”
他说着说着,不由上前一步,低声道:“只是,只是敢问一句,姑娘为何要愿施以援手,如此深恩厚意—”
话未说完,他心中一惊,意识到将要唐突了苏妙真,正要岔开,苏妙真笑道:“妙真倒没那么大的野心去边市做买卖。至于此次相助,也不过是因着一则与赵大人相识多年,还共患难一场,二则赵大人替我寻到了张直家眷……当然了,最要紧的还是鞑靼封贡,我虽闺中弱质,却并非坐井观天之辈。妙真以为,鞑靼封贡势在必行,是以赵家在此事成功前,决不能出事。”
苏妙真抬手戴上兜帽,笑道:“说句实话,若无鞑靼封贡互市这件大事,妙真也是不会来蹚浑水的,又或者请开封贡的乃是其他人家,妙真同样要尽力帮扶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