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莺胆子稍大,眼瞅着宁祯扬所穿潞绸直裰下摆处滴滴答答落地的水珠,嗫声道:“姑娘,姑娘她说城里未必有什么乱子,就是有,织坊里,还有家丁护卫,明早再走也是一样……”
“妇人见识!”
翠柳也回过神,因听宁祯扬语气越发严厉,她慌忙接话补充道:“其实,其实主要还是我们姑娘下午在城门那儿受了惊才暂时不想冒雨出城。姑娘她昏昏沉沉地,吃罢晚饭就睡了,再挪腾只怕对病体不好——世子爷明鉴,并不是我们姑娘想要宿在外面坏了体统。”
然而话没说完,却听宁祯扬声调猛地一转,“她病了?”
宁祯扬的衣摆在翠柳视线内微微晃荡,翠柳听见他语气轻缓许多:“请过大夫没有——”
“她身子——她吃的什么药?”
苏妙真压根没病,更压根不在织坊,哪儿能请大夫?
翠柳下意识地就摇了摇头,“姑娘说不太严重,也不消请大夫开药,捂上一夜睡个好觉就能成。”
她正苦思再说些借口将这世子早点送走,突听堂内沉默下来,只余下这位世子的呼吸声。翠柳还道是把这人应付了过去,便和黄莺互视了一眼,正要借机告退。
“好!好!好!”
却听这位世子大怒喝道:“她犯蠢犯糊涂时,你们做奴婢的不去劝诫,反而一昧纵容,上上下下都只晓得顺着宠着——孤算是看明白她为何成了今日这个胆大妄为的脾性!”
翠柳被他突然暴怒的声音吓了一跳,冷汗涟涟也不知该如何应答。她只瞧见宁祯扬那双鹿皮油靴在视线内来回走动,漆黑得似是被堂外翻滚浓云染上了墨色。
穿堂的夜风冷得翠柳不由打了个寒颤。翠柳终于醒过神来,辩解道:“姑娘不是胆大妄为,姑娘她一贯不爱吃药,每每发热都只必先捂上一夜。不见好了才肯让人寻大夫,并非我们下人伺候不周,更不是——”
宁祯扬冷声打断:“不必说了——”
半晌。
他徐徐吐气——苏妙真不耐烦吃药,他是晓得的。是那年南苑,宁祯扬深夜去苏问弦的住处探问时晓得的。
当时苏问弦也没和他们几人客套,全心记挂着苏妙真,一等药来就进了内室,百般劝哄苏妙真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