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维正好转头,见两人都似有些怔忡的模样,想起那日在家中江楚曾听过两人交谈。如今陈苗苗在此开店,兴许可以让江楚略微照拂,便对江楚道:“这是我的义女,她的胞弟正在晴空书院读书。”随即他又朝陈苗苗招手:“囡囡,快来,这位是江大人。”
江大人?他不是江夫子吗?
作者有话说:
掉马来的措不及防。至于这十文如何赚回成本,陈苗苗表示她自有办法。
名言俗语就不用标注了吧。
第56章 羊肉串
室内一时没人说话。打破这诡异气氛的是托画进来的陈岩:“姐姐, 又有人完成了。”
陈苗苗这才回过神来,冲着江楚点了下头:“江大人,里头请坐。”
江楚正要开口, 陈苗苗已然快步掠过他的身边,绕到了这排画的背后去了。
唯独没有在状态里的谢维捋须笑道:“今日囡囡食肆办这书画比试,事情颇多, 江贤侄不若随老夫到里头去坐坐。黄沛老先生也在呢。”
江楚收回视线,抱拳道:“有劳世伯。”
瞧见江楚来了, 黄老先生也有些意外。瞧见院中出现的聘婷身影,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笑着对江楚道:“方才我和谢老弟正在愁万一意见相左该当如何,正巧贤侄就来了。如今你还是书院里的夫子,正好一道帮着瞧瞧。”
谢维眉眼闪过疑惑:“江贤侄如今也当夫子了?”
“方便在书院内行走, 便挂了个暂时的射御夫子之名。”窗外的身影又已不见,江楚端起旁边的茶盏, 入口是清新的桃子味。他低头一瞧,并不是普通的茶水, 里头漂浮着新鲜桃块,似是还有蜂蜜的味道,估计是用井水湃过,冰凉凉甜津津的倒是解暑。
还差一刻到酉正的时候, 已有许多人完成了书画。大家三三两两地站在一处闲聊, 明明眼睛不住地往室内看去,但是却一句也没谈及到画的事情。只是隐隐间有人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以为是附近哪家正在做饭, 便没在意。
等到最后一位学子也完成, 燃起的香正好到了末尾。陈苗苗将最后一幅画也拿进去。
她刚挂好, 出来的时候正好瞧见江楚从包间里出来。对上她的眸子时,江楚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握拳,想要说些什么。但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半晌,他终于沉下心准备开口,没想到面前的人却先开了口:“江大人,可否帮我一个忙?”
好一会儿后,陈苗苗走了出来,冲着众多学子们笑道:“现在评议开始。方才购置茶点的诸位都能参与评议。大家还拿着方才进出的牌子吧,每一张背面均有一个数字,请拿到一号的先进来。”
拿到一号的学子被陈岩亲自请进了室内,门关上了。其他人纷纷交谈起来。在场的所有人都花了那十文钱,每个人都有号牌,大家猜测起了室内到底会怎么评议。
就在众人猜测得正激烈时,方才那若隐若现的香味忽然变浓了。众人回头,只见林婶和林柏搬着之前烤兔炉子出来。众人立刻兴奋了起来:难道烤兔又重出江湖了吗?对了,今天还有酒,岂不正好?
就在众人的兴奋中,一张铁丝网被放在了炉子上。咦,好像有点儿不一样。就在众人好奇的时候,两人又从厨房里搬出了一个大炉子,还拿了之前摆摊时用的平锅出来。自打开店后,这平锅一次也没有用过。学子们看到,都百思不得其解。
紧接着林婶石榴他们每个人都端着一只筲箕出来,放在烤炉旁边的桌子上。陈苗苗搬着一只酒坛走在最后,稳稳当当地放在了桌上。她掀开了筲箕上的纱布,拿起一把竹签串起的菜放到了烤炉上。
旋即,陈苗苗打开了酒坛子,双手捧着坛肚,往一只琉璃杯中倒起了酒。不似往常的酒是无色的,这酒却是红色的。夕阳斜照过来,琉璃杯上的棱角折射出光芒,里头盛着的酒面逐渐平静下来,仿佛上等的红宝石一般,华贵而沉静。这是什么酒?
陈苗苗微笑向众人道:“诸位忙了一下午了,这评议也还要些时候,何不坐下歇息会儿,一边用些酒菜一边赏画?”
随着她的话,烤炉上放着的串上析出的油脂滑落到红彤彤的炭里,冒起丝丝火苗的同时,那香味也飘散开来。今日学子们除了比试,就为这酒而来。如今瞧见了这菜这酒,谁还能说出个不字,纷纷问道:“这有些什么酒菜?”
陈苗苗笑着道:“这个烤的是烧烤,按串卖。旁边的平锅做的东西叫铁板烧,按份数卖。至于价格,都在菜单板上了。”
菜单板适时地被抬了出来。众人凑上来一看。烧烤里头,羊肉串十文两串,五花肉十文三串,还有鸡肉、鲫鱼、虾等等荤菜,价格不等。素菜有常见的千张、藕、菌菇等等,价格大约都是一串一二文。而铁板烧里头荤菜只有三种,牛肉、猪肉和鸡肉,可任选其一。素菜倒是有许多,每份可选三样。牛肉是四十文一份,另两样是四十文一份。
而菜单板最下面是酒,桃花酒、梨花酒、杏子酒、葡萄酒……全是花果的酒,论壶卖,价格不一。就在此时,黄老先生的声音响起:“老板,方才你倒那葡萄酒,给我上一壶。”
古诗曾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夜光杯用玉雕成,在场大部分人都没见过。如今见了这琉璃杯映着那夕阳的美,学子们觉得恐怕也不遑多让。众人纷纷都点了葡萄酒。
陈苗苗嘴角微微上扬,打算送黄老先生一壶酒。她花了二十天左右的时间,就是在捣鼓这葡萄酒。本打算借用那一联诗来打开局面,没想到黄老先生又添了一把柴,真是不错啊。
方才每位学子完成画后,林婶和石榴他们就马上将桌面上的东西收拾起来。如今桌子上已收拾干净,正中摆上了凌云食肆标志的一只小瓶,里头或是插着两只茉莉,或是栀子,要么就是一丛不知名的野草。这会儿也不拘什么了,相熟的几人围坐在一桌,讨论着要吃什么。陈苗苗一桌桌地问过去。
每到一桌,陈苗苗都免费送上一碟盐水花生和毛豆。听闻牛肉和羊肉限了量,就是为了保证每桌至少都有,众人心中那因为先后顺序小小的不满也平息了,纷纷开始下了单。
众人下单的时候,评议的学子们已经换了好几个。回来的人都讳莫如深,只是笑着剥壳饮酒。等到有人也回来坐下,两人隔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多读出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一大把烤羊肉串端上了桌,赵时休刚拿起一串,就听见陈岩叫十号,他正是十号。他只得匆匆放下羊肉串,一步三回头地叮嘱一定要给他留点儿,他马上就回来。
尽管惦记着羊肉串,但是赵时休进门后,门在身后阖上的那一瞬,他不知不觉地摒住了呼吸。
屋内早已亮起了灯,比往日里更显得明亮,映得里头如同白昼一般。画一排排地挂起来,灯光映照下,仿佛是一幅幅名家名作般,吸引着人一探究竟。
就在赵时休下意识地想要往画走去的时候,旁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你先看画,每一蝠画都有编号,你可记下你觉得好的。”
赵时休唬了一跳,转头才发现江楚坐在角落里。他忙揖了一礼,口中恭敬地喊了一声江夫子。
江楚淡淡应了一声,继续说下去:“看完你再过来,写下你觉得好的三幅画,不可重复。”
“若是我……”赵时休起身的时候下意识开了口,反应过来时他立刻及时住口,心中暗骂自己:这嘴快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他刚想转身,就听见面前的人开了口:“若有什么不清楚的,不必拘礼,只管问便是。”
赵时休悄悄瞄了一眼,见江楚虽然依旧冷冰冰的,但十分平静,好似没有生气的样子。他大着胆子问道:“若是我觉得自己的好,能选取我自己的吗?”
话刚出口,赵时休就有些后悔了。刚才就算是随意编一句话也好啊,怎么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自己是不是太直白了,江夫子会不会也觉得自己太不自量力了?
他又偷偷看了江楚一眼,正想着要不要说一句再找补一下,忽听得对面的人开口:“尽心而作,为何不可取?”
赵时休一时之间愣住了,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在偷看。面前的江楚,眼中即使映着灯光,也丝毫没有减却半分面上的冰冷。似是察觉到自己的目光,江楚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加了一句:“每人只有半刻钟。”
赵时休回过神来,走向了画作,胸中还是汹涌澎湃。自启蒙开始,长辈师尊们告诉自己的就是要谦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似乎藏锋与藏拙才是正常之道。他小时也不解,但是周围人均如此,他也就随波逐流地往这边靠。小时他爱画也爱数,却被父亲常说他天资不够聪颖,该多放些心思在学问上。故而这些便搁浅了,他一心只读圣贤书,久了,也觉得自己就平平了。
上次比试的时候,自己看到陈岩小小年纪便有那般身手,为他高兴的时候自己也有些失落。若是自己坚持下来,是不是也能在画和数上有些心得?所以他才鼓起勇气参加了这回的比试,就当全自己一个念想后就彻底放下。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位师长告诉他,自己既然用尽了心血,为什么不能认可呢?术业有专攻,他并不比任何人差啊!
对啊,为什么不可以呢?要说其他人比自己好,自己也得亲眼见到才能心服口服。赵时休心绪平复下来,开始一一仔细地看了起来。越是看,他的目光越是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