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多日未见亲子,十分想念, 当即便命宫人去小厨房张罗吃食,想在清宁宫布上一场家宴,为皇太子接风洗尘。
谁料燕云朝却拒绝了。
“儿臣来是有一事想告知母后, ”燕云朝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淡, “说完就回去了。”
皇后笑容一滞,不自在道:“有什么事,非得这时候说?”
“自然与儿臣此次赤县之行有关。”燕云朝道, “原先只是隐约查到赤县一案,怕是与京城某些官员有关。但查到最后, 不曾想竟是查到了平原侯府上面。”
皇后瞳孔骤缩:“你这是什么意思?”
燕云朝道:“儿臣刚刚从甘露殿回来,相关奏报,已经承禀父皇。想必等明日朝会, 父皇就会向舅父问话, 届时有什么消息,儿臣再来禀报母后吧。”
说完, 燕云朝转身要走, 皇后连忙起身,快走几步拉住了燕云朝的袖子。
“云朝——”皇后面色仓皇, “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那可是你亲舅舅, 你查出线索, 怎么能直接就告诉你父皇……”
皇后动作正好拉扯到燕云朝受伤的那一侧手臂, 肩部伤口被牵连到,顿时让燕云朝皱了皱眉。
也就是这时,皇后目光一转,方才看见燕云朝肩部衣袍下那鼓囊的一团,像是缠绕了绷带的形状,上面还隐隐渗出血迹。
皇后惊慌失措:“你受伤了?!”
燕云朝嗯了一声,语气平淡道:“赤县的那些人并不知晓儿臣的身份,怕儿臣查到他们的身上,因此对儿臣下了死手。”
皇后顿时咬牙:“这群恶贼!”
燕云朝没心思与皇后在这里说这些,当即抬步,又要离去,袖子却仍然被皇后拽着。
皇后语气中带了一丝恳求:“云朝,算母后求你,救救你舅舅。”
燕云朝道:“此事牵扯到平原侯府,主要是赵家的旁支,舅父身为家主,顶多是包庇、纵容之罪,判不了斩,母后尽可放心。”
皇后急切道:“可这种事暴露出去,怎么会不让京城其他人家看我们的笑话?你可是皇太子,你的身上,又怎么能有这种污名……”
燕云朝蹙眉道:“母后多虑了。”
他并不在乎这些。
说完,他拂开皇后的手,大步离去。
留下皇后不甘地站在原地,她深吸几气,只觉得头部隐隐作痛,直到崔姑姑上前来,扶着她坐到椅子上,她才不可置信一般,喃喃开口:“怎么会这样?我原先只嫌弃那个疯子六亲不认,云朝怎么也变成这样了?”
崔姑姑是皇后亲信,方才也一直守在殿内,自然听清了皇太子与皇后娘娘对话的全过程。
她面上有些不自在,脑中思索着措辞为皇太子找补:“娘娘忘了,殿下为人端正,理政上从不徇私,想必也是这次……”
她总不好当着皇后的面说平原侯的坏话,于是委婉道:“想必是真的有了什么对侯爷不利的线索,才让殿下做出这般决定。”
皇后恶狠狠道:“家里那些亲戚,我看早就该与他们划清界限了!奈何哥哥总是不忍,仍然让他们蒙受平原侯府的庇荫。可又不好好管教,惹出这等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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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忙于想办法应对赵家的事,焦头烂额,没工夫理会明恬。
因此明恬在回宫前还往武安侯府跑了一趟的事,除了随行的仆从侍卫,就只有皇太子知道了。
皇太子也没说什么,甚至都没有与明恬再见面。
明恬依约在丽正殿随侍,却只是一整天都待在次间,随时等候朝朝出现,然后福忠把消息告诉她,她再过去。
而朝朝也并没有别的动作,除了把出现的时间提前,并且离开得更早了以外。
如此过了两天,明恬终于等到了皇帝派来的内官。
“明小姐,”从前就跟着她回靖国公府小住的太监张满福又在此时来到了淑景殿,他饱满圆润的脸上堆满了笑,语气仍是讨好,“顺安侯回京啦,现在正在甘露殿面圣,陛下特意吩咐,让奴婢来请您过去。”
明恬面上一喜:“舅舅回来了?”
张满福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明恬便等不及了,提起裙子就想跟着张满福飞奔到甘露殿去。却又顾及这是面圣,于是匆匆到梳妆台前望了一眼,确认妆面与装扮都还算端庄之后,就脚步匆匆地出了门,朝甘露殿走去。
张满福一边走,一边对明恬道:“明小姐能与亲舅相见,本是喜事。只是咱家还有些话要叮嘱小姐。”
明恬一怔,低眉道:“公公请吩咐。”
张满福依旧是一副慈善目,说出口的话却不自觉地严肃几分,细听还有几分冷意。
“便是明小姐这段时间在东宫的事。”张满福笑道,“当初皇后娘娘请明小姐入宫,是说过让您做太子良娣的话,后来明小姐不愿,娘娘还有意许诺立小姐为太子妃。只是小姐始终拒绝,这才一直拖着,拖到了现在。”
明恬道:“公公想说什么?”
“这待会儿到了甘露殿,该怎么向顺安侯解释,小姐想明白了吗?”张满福眼中透着几分精光,凝望着明恬,身上无端带出几分胁迫的气势。
明恬眉目微动,唇角带了镇定的笑:“自然是早就想明白了。”
“哦?”张满福好奇道,“明小姐是打算……”
“起初是皇后娘娘怜我孤苦,特意召臣女入宫小住,”明恬面无波澜地叙述,“而臣女自己也更愿意留在宫中,在太子殿下面前侍奉笔墨。”
她看着张满福,语调轻缓:“自大周立国以来,不是没有出过官家女子入内廷为官的先例,女尚书、女侍中更不少见,臣女的志向,便是成为像她们那样的人。”
张满福听她说到后面,脸色渐渐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