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喜欢与公婆父慈子孝那是他们的自由,自己和离离开公婆也是自己的自由。
一时之间天高黑阔。
芸娘头抬起来了,这回她的眼睛没有最初的迷茫和惆怅,变得坚定起来,天上的星光投射进她的眼睛,熠熠生辉。
她坚定道:“明日那花雕不用再摆了,还要麻烦苏娘子连夜拆去。”
莺莺点点头,这才是想明白了。
芸娘越想越对,一旦想通了这个症结,多年来的心结也瞬间打开,她笑道:“麻烦你白白跑了一趟,交付的定金你全留着,我再叫人把尾款全部结清。”
莺莺说:“正巧明日有位老爷子过寿,这花雕我原样拉走还能用,便只收你一半价钱。”
“这鲜花再搬运损耗颇多,您全拿走吧。”芸娘态度坚定,她忽得笑,“说起来我左支右绌省下来也是给他人做嫁衣裳,倒不如大方些。”
莺莺便不再推辞,只不过她道:“另一半价钱我留着,留着你以后用,哦对了,你生辰的时候也可以用。”
“我的生辰?”芸娘有些茫然。
“对啊!”莺莺像是奇怪她的茫然,“这本来就是生辰筵席上用的,你不想再吃力不讨好去讨好别人倒不如取悦自己,你的生辰在几月?”
“啊……我的生辰……”芸娘大脑一片空白。
她的生辰是何时呢?
其实她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过过自己的生辰了,在娘家爹娘给她办生辰,嫁到婆家之后一开始年轻时还与夫君过了一年有情有趣的生日。
奈何婆母看不惯,处处示意夫君:“亲娘的生辰才是最重要的,儿诞生日母难日,她可是为了生大郎糟了大罪,大郎若是一心只扑在媳妇身上那便是事母不孝。”
还在府里大大闹了一通,哭诉自己命苦。
芸娘一个脸生的新媳妇哪里见过这阵仗,忙自我反省过失,将一切都归因于自己太娇气,居然想过生辰。又与夫君给婆婆买了寿礼给婆婆过了生辰。
之后她就再也绝口不提自己的生辰了,至多是在自己贴身婢女的提醒下那天吃一碗银丝面便罢了。
长辈的生辰、夫君的生辰、几个孩子们的生辰,唯独没有自己的生辰。
如今仔细回忆,上回过生辰是什么时候呢?
那一年有许多闺中交好的小娘子,她们一起泛舟金明池:捉蜻蜓,采莲蓬,在后花园里打秋千,有许许多多货真价实的快乐。
那时候她不是谁的儿媳妇,谁的妻子,谁的母亲,而是个真真切切的自己。
芸娘忽然嘴角上扬,眼睛也弯弯眯起来:“我想起来了,我生辰是荷月,也就是下月。”
莺莺点点头:“好,那时我便去你府上给你办一场生辰花雕。”
随后莺莺便听到一则消息:镇国公府上大夫人要和离,她在婆母寿筵上陈述公婆不公便交出了庶务、递交了和离书决然而去,如今已经回到自己娘家的庄子上住着了。
本来镇国公府上诸人还当她是闹脾气,没当回事。
可是大夫人居然真的不再回来,儿女去见她她也隔墙说话,夫君去寻她她更是闭门不见。
镇国公府这才急了,谁能丢得起这个脸?原想着这大儿媳妇闹一闹就会服软,谁知她理会都不理会?
镇国公老夫人亲自去求儿媳,还在门前晕倒了。
听到这消息绿儿先撇撇嘴:“真是会演戏。”
含蕊也点头:“幸亏悬崖勒马。”她自打大夫人和离后就极其敬佩她,从前那些批判她的话也不说了。
京中传得沸沸扬扬,都在骂镇国公府二老偏心太过,镇国公府上不得已接了和离书,当着族老和亲眷的面给大房分了资财。
可是骂名已成,镇国公府已经在汴京城臭名昭著,表演晕倒的老夫人居然真的气得晕倒了。
这些芸娘都不知道,她只如约请莺莺过去帮她办生辰筵。
莺莺做了百鸟纷飞的花雕:
庭院中有蓝紫色绣球做的蓝鸟、石榴花做的锦鸡、浅紫梧桐花做的文鸟,还有金雀花做的黄莺儿,满院展翅纷飞。
诸人惊讶不已。
芸娘的舅母称赞:“这白鸟纷飞不错。”
她孙女便在里头找:“我要瞧瞧有什么鸟。”找啊找,找了半天,忽然问:“怎的没有仙鹤?”
芸娘认认真真回答:“仙鹤上个月就飞走了。”从她心里飞得越远越高,再也不回来了。
小丫头听不懂歪着脑袋琢磨,芸娘笑着一把抱起她:“带你去看看金雀花。”
庭院里穿梭着芸娘昔日的手帕交和亲友,这回她们都称赞起各色花卉。
这个说:“花卉精巧。”
那个说:“花满蹊那家店如今可是供不应求,还是芸娘有法子,能找到花满蹊。”
你一言我一语将芸娘称赞得什么似的,芸娘也跟着笑,这若是在婆家谁会说她的好话?做得好是应该的,做不好便是她的错。
哪里像在自己庄子上,自己做什么都有人称赞。
这不比从前受苦受累的日子舒坦?
她摇摇头,将过来那些不快置之脑后,快快乐乐在满园花香中喝起了酒。
花间诸人开始准备对诗赛花,芸娘自打和离后就与这些亲友交好,终于又找到了昔日的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