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今天,她坐在马车里几乎就对着萧照,听得见他的呼吸声。
莺莺不安往后挪动一下,佯装看外头掩饰自己心里的不安:“咦,外头街市熙熙攘攘,倒比我们门口热闹?”
萧照便讲给她听:“到了五更之后开鬼市还能更热闹。”
“鬼市?”莺莺本能吓了一跳。
萧照怕吓着她,忙道:“夜里的黑市交易唤做鬼市,并非是怪力乱神的缘故。”
他绘声绘色讲起这边鬼市五更便点灯开市,灯烛下一个个小摊在街道上支起,里头有卖花环的,还有卖衣服的,林林总总,有些眼力强的人还能在此处淘换到前朝瓷瓶、历代金石。
莺莺听得津津有味,车里的尴尬也随之慢慢散去。
两人聊了两句,忽然听见行会的门“哐当”一声,莺莺忙掀开帘子下车去看看。
那个门房笑道:“掌柜的,你这店铺通过了,以后你便是我们汴京行会的一员,还请这月十五来我们这里议事。”
莺莺忙点头应下,道了声谢。
萧照也跟着掀起车帘望过来,莺莺转身向他点头:“过了!”
萧照心里石头落地,恭贺她:“恭喜恭喜。以后便能有行会里头的消息了。”
飘石激流也跟着恭喜,莺莺拿出银钱打赏他们:“见者同喜!”
到了十五这天,莺莺一早就梳洗一番,萧照与她同去。
等上了马车,萧照留意到莺莺今日格外素净,不由得好奇:“今日是你初亮相,为何不往郑重了梳妆?可是没有首饰不成?归家我便再给你寻寻。”
莺莺忙摆手:“不是。不是。”
她慢条斯理解释给萧照听:“我是特意这般装扮的。”
花卉行当里当然也有女子做掌柜的,可出外做生意的还是男子居多,她要站稳脚跟就要别人不拿她的美貌说事,自然要更朴素素净些好。
今日她特意挑了件靛蓝素色的衣裳,上面不过用月白镶了滚边,一丝花纹装饰都无,发髻也梳得老成持重,只簪了一枚木头簪,看着既无任何华丽装饰也无半点涂眉描唇。
萧照一看便懂了她的意图,他点点头:“如此一来是多些掌柜的气质。”
莺莺不好意思:“萧大人不要嘲笑我这点小心思便好。”
“人之常情。我当初进军营时也是这样。”他在进禁军前曾在北地的军营里历练了几年。
萧照又想起了什么,满脸认真道:“你开的花满蹊盈利颇丰,便是在花卉行当里面对那些大花商都有底气,进去之后平常心待之便是。”
原来他看出来自己紧张?
莺莺看了萧照一眼。
萧照却认认真真指着她的手:“因为你手里的巾帕都快要被攥坏了。”
啊?莺莺低头,这才看见自己还真是攥紧了巾帕。
萧照叮嘱她两句:“你若是紧张便眼睛看着远处某个物品,如此一来别人都当你在胜券在握便不敢贸然上来。”
莺莺试了试,果然这样好一点。
萧照继续道:“我初进军营时也很忐忑,特意将自己的容貌遮掩住,还绣了花臂,每日刻意不洗脸不剃须,一心想与那些泥地里打滚的汉子们一般。”
原来萧大人还有这样的过往?
不过他的确很好看,丹凤眼睛下一对星目,下巴线条俊美,如不是那一身煞气自动却人千里,只怕走在街上要被掷果盈车。
萧大人是风风光光的禁军教头,手里握着禁军,这样一个人都曾有紧张胆怯的过往,那自己这点紧张便真的不算什么了。
莺莺心里的紧张也慢慢平息下来。
马车很快又到了花木行,萧照看她下车:“我在马车上等你。”
莺莺“嗯”了一声,迈步间已经比出门更有力量。
进了门,便见三三两两的掌柜们正在闲聊,原来议事会还未开始,莺莺便寻到一处不起眼的位子,小心坐下来,竖起耳朵听旁边掌柜的聊天。
花木行会还有不少女掌柜,是以她进来时并未引起轰动,莺莺又小心坐在不起眼处,别人也不大注意到她,还在热火朝天闲聊:
“听说了吗?最近有家花满蹊进了行会。”
“是那家卖扶桑花赚了全城花木行银钱的店铺?嘿嘿,老儿我都被它赚走了五十两银子!”
“我也是,不大不小一笔银钱。”有个胖员外道,又问,“听说它家掌柜的是个女子。也不知是那个?”
“女子?”他同伴语气有些瞧不大起,“背后肯定是男的,女子哪来那么大魄力?”
莺莺诶挑了挑眉。
“哎你这李老四怎么说话呢?女子怎么了?吃你家炊饼了?”说话的是个女子。
那李老四赔笑:“啊呀谁敢说您裴娘子啊,您自然是有魄力有远见,要不也不会做这么大的买卖,可世间像您这样有男儿豪情的女子才有几个啊?”
一番话将那裴娘子称赞了一番。
可惜裴娘子似乎并不领情:“什么叫男儿豪情,豪情就是豪情,分什么男女?难道我们女儿家便没有豪情不成?”
李老四继续笑:“您说的都对!”
等裴娘子转身走后却继续与同伴嘀咕:“这女人当真是小心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