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半残,说的都是保守估算。
实际上他心里明白,一旦出现那种情况,人能存活下来的可能性极小。
这几天胡翔声都在命人有计划、有策略地进行挖掘,地下窟的情况复杂,只有六喜丸子最清楚,所以挖掘工作都得是六喜丸子成员亲自盯着,但凡瞧见丝毫不对劲就赶紧转换方案。
人命关天,谁不敢轻率。
可是说到人命,时间一天一天过,渐渐的大家心里都没底了。
别说七天了,在地下窟没水没饭,空气稀薄,正常的人才能熬过几天?
到了第九天,虽说工程队还在继续挖掘,但大家都处在崩溃边缘了。肖也向来乐观的人也绷不住了,红着眼跟程溱说,他要是真出不来了,等我修完0号窟,我以死谢罪。
其实在六喜丸子成员的心里,他们每个人都有罪,眼睁睁地看着江执被封在地下窟,这就是他们犯的罪。
尤其是肖也,几乎每天每时每刻都处于懊恼和愧疚中,他说当时他就该下去,至少多个人就多个照应。敦煌那么多修复师呢,会数字修复的又不止他一个,哪怕别人不懂0号窟,那六喜丸子其他成员也能教到对方懂。
他说这番话,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都认为当时不该听江执的,这世上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相比他们,0号窟更需要江执。
谁人没有愧疚呢?
盛棠愈发憔悴,每天就算勉强睡都睡不好,一闭眼就是山门关阖的场面。或者这场面就钻进梦里来,她在梦里不停地喊江执,伸手去抓他,可每每都是抓了个空,然后一激灵睁眼就再也睡不着了。
除了关注工程队的进程外,她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临摹上,她跟肖也他们说,不论如何工作进度不能耽误,这就是江执所希望的。
盛子炎夫妇又拐回了敦煌,听到这个消息后自然是没心思游山玩水的。见到盛棠后心疼得够呛,又去现场看了一番。
盛棠以为莫雪桦会劈头盖脸的痛骂一番江执,毕竟江执也算是重蹈了薛梵教授的覆辙。却不想莫雪桦红着眼说,“江执啊,就是个命苦的孩子。”
一听到这话,盛棠绷不住了,哭出声来。
像是江执这种没在完整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内心是渴望被人承认的,尤其是被父母承认吧,他会认为父母的离开是因为他不够好,所以他才拼了命的变得优秀。平时不近人情是他的保护色,而到了关键时候,他是宁可让自己身陷囹圄也不愿拖累旁人或让旁人失望。
越想就越是心疼江执。
莫雪桦摸着她的头说,“不管是你们中的谁都不用内疚,我就问你,你觉得那种情况下换做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会不会那么做?”
盛棠想都没想,点头。
是,换做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会做出跟江执同样的决定来,可这番道理谁都明白,但也架不住心如刀割。
敦煌也好,壁画也罢,这都已经是融进血液里的东西。江执曾经说过,命只有一次,所以不论如何他都会保命最重要。
但是在他心里,壁画就跟命同等重要吧。
莫雪桦也没多安慰她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说再多安慰的话都无济于事。就任由她从嚎啕到抽泣,一下下轻抚着她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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