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声叹息:“怎么就心思这么好?她可是害过你的。”
徐思婉缓缓抬头,泪盈于睫:“得饶人处且饶人,见她处境如此,臣妾恨不起来了。”
相处越久她越知道,他受不住她的眼泪,更受不住她流着眼泪发善心。他是在外面杀伐果决的男人,这样与他截然相反的纯善便反倒能打动他,让他无力拒绝。
——大约是因在这样的时候应了她的这些小事,就能让他自欺欺人的相信自己也是善的。
她便愈发地会利用这样的情绪去抓机会,见他神情稍有松动,她即续言道:“臣妾也不后悔应了她这事,陛下就……就去看看吧!只去看她这一眼,只当是顾及皇次子的面子。皇次子虽养在肃太妃膝下,却尚未定下养母,阖宫上下眼中他都仍只有锦宝林这一个母亲。陛下如此冷待锦宝林,只怕皇次子也要被宫人怠慢……”
她说得苦口婆心,多么不计前嫌,多么温柔敦厚,就像一尊活菩萨,只要众生过得好,她就无所谓自己受过什么苦了。
“罢了。”他无可奈何,伸手搀她起来,“不为皇次子,只当是为了你,朕去看看便是。”
作者有话说:
前后这些点大家应该都能连起来了吧,我觉得铺垫得挺全的了
没明白的没事,明天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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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自尽
徐思婉这才破泣为笑。
她的喜忧显得那样真挚单纯, 齐轩愈显无奈,便摇摇头, 唤宫人进来服侍她洗了脸, 又重新梳妆。
妙思宫那边一切已成定局,徐思婉无需着急,不紧不慢地将一切都料理妥当了, 才陪皇帝一同出了门。
路上,她拉着他的手,轻声劝道:“锦宝林在宫中闷得久了,又积郁成疾, 性子不免躁了些。若一会儿有失礼之处, 还求陛下包涵几分,总不好在皇次子满两个月这样的日子, 再责罚他的生母。”
他颔首:“朕心里有数, 不会与她计较。”
她便笑一声,抱着他的胳膊, 侧颊向他靠了一靠。这小猫儿撒娇般的亲昵惹得他也笑起来,遂将她揽住,才又继续前行。
步入妙思宫宫门时,四下里正起了一阵风。
这样的风在春日里本也常见, 但在备受冷落的妙思宫中总会有一种格外的冷寂。徐思婉慨然一叹, 颇是触景伤情的模样, 却也并未说什么,只继续与往锦宝林的住处走。
再走进锦宝林的院门,四下里可算多了些许“人气儿”。她到底是妙思宫中仅有的一位嫔妃了, 就算再失了圣意, 也还有宫人日日侍奉, 比不得那些空置的宫室疏于打理。
二人定睛之间,便间一封信放在院中石案上,用瓷盏压着。前院里别无旁的宫人,唯唐榆与宁儿候在房门前,见圣驾亲临,忙上前迎驾。
唐榆与宁儿行至皇帝面前齐齐下拜,徐思婉黛眉轻蹙,睇着唐榆:“不是让你开解开解锦宝林,怎的出来了?”
唐榆拱手:“宝林娘子说想睡一睡,不愿房中留人,下奴就退了出来。又怕宝林娘子睡时别有吩咐,下奴却不便进去,便唤宁儿姑娘一同过来候着。”
徐思婉黛眉却蹙得更深:“催我去请陛下,她却睡了?”她边说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皇帝的神情,他眉心微跳,已有所不快。
她只作未觉,美眸一转,视线又落在那石案上:“那是什么?”
“是宝林娘子给陛下的信。”唐榆维持着拱手的姿势,垂眸禀得十分平稳,“娘子说若陛下肯来,请陛下看便是。”
此语一出,就令事情无形之中透出了一种诡谲——一个失宠已久的嫔妃,请托宠妃去请圣驾前来,自己却支开宫人独自睡了,又留了一封信给皇帝看。
徐思婉略微一怔,似是忽而察觉了什么,几步走向石案,将信拿起,慌得顾不得那是给天子的信件,颤抖着就要拆信。
可她的手颤得太厉害,又好似发了软,试了几次都没能拆开。
齐轩亦觉不对,目光凝起,却无意理会那信,声音一沉:“王敬忠。”
“诺。”王敬忠即刻会意,挥手唤了几名宦侍一并上前,直接推开了房门。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堂屋,一片宁静祥和。几名宦官便未多作停留,脚步向左一拐,推开卧房的门,又绕过屏风,抬眸之间都惊得脸色一白。
那间透出颓靡之气的卧房里,锦宝林高高悬在梁上,一方绣墩在脚下翻倒。她面上妆容精致,眼角犹挂着泪痕。
她身上那袭蓝花纹的齐胸襦裙不大合这个季节,料子极轻薄飘逸,应是要等到再热些的时候才会穿的。
王敬忠乍看觉得这衣裳有些眼熟,细想却又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忽而一阵风吹进来,那轻薄飘逸的料子被清风拂动,宽大的裙摆像一把伞一样鼓起来,牵得锦宝林的身子一晃、一晃。
王敬忠冷不防地打了个寒噤,却很快定住心神,喝了声身后被吓住的宦官们,命他们将人放下。
院中,徐思婉怔怔地定立在石案旁半晌,某一瞬却忽而回神,触电般地立时有了反应,快步走向房门。
“阿婉!”齐轩箭步上前想要拦她,却迟了一步,行至廊下时她袖缘柔软的布料刚好滑过他的指尖。几是同时,她已迈进门槛。
她半步未停地步入卧房,下一瞬,闷响重重响起!
她离屏风太近,一时浑身脱力,下意识地就抓向了那道屏风。可屏风那里吃得住力气,顿时重重倒下。王敬忠正打算出去复命,转身见状不由一惊,连忙上前将她扶住:“婉仪娘子……婉仪娘子珍重!”
紧跟着,皇帝的身形也出现在门口。
因屏风翻倒阻住了门,他一时停了脚。抬眼扫见尚不及被放下的锦宝林,不由神情一滞,接着,他就注意到跌坐在地的徐思婉。
她被吓坏了,脸色惨白,浑身都在颤栗。眼睛却偏生挪不开,直勾勾地盯着锦宝林的方向,薄唇翕动不止。
“阿婉。”他再顾不上那屏风,索性一脚踏上去,俯身伸手,挡住她的眼睛,“别看了,朕带你出去。”
语毕他就抱她,她的身子沉沉地往下坠。所幸她原也没有多重,他不管不顾地将她打横一抱,马上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走出外屋,冷风吹得她打了个激灵。她好似这才缓过来,柔荑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刚才……”她颤抖得更厉害了,“刚才她还好好的!”